作者:
不易居主人先生
新买到一本《明朝典制》,闲翻了数十页后,便又搁置在旁边。我读书向来是这般随意所之,且又不喜欢整理,每抓到一本,读过几页,便随手放在案头。曾有朋友在文章中说到自己家中有两个书橱,而其人学而不能用,算两脚书橱一个,因此家中共有书橱者三;在我则大而化之,整个家中,两个书橱都基本闲置,却把整座房子都做了我的书橱,至于我本人读书,则是向来读过便罢,全无记心,因此惭愧得很,家中实在只能算有一个书橱。
读书全无记心固然不好,这使我常常为了某段字句的出处在故纸堆中坐困终日。每于读书困倦的时候,我常常想,古人恨无书可读,或者,亦幸事?
阳光明亮着从窗隙里闪身进来,我的目光随意地沿着地板上那些斑驳的光影跳跃。记忆里一些影像也便忽明忽暗地兜上心来。使人心中某些柔软的东西暖暖地甚至不想略作欠伸。
我曾对《圆觉经》中所谓“云驶月运,舟行岸移”的句子大加赞赏,认为即便只在文学范畴中来讲,也要算得是绝妙好辞。而此刻看日光穿行云际,明灭间如惊鸿乍起,如秋波轻送,越发的生起欢喜赞叹之心。
我便是这般闲闲地坐着,手指随意在案上敲击出零乱的轻响,忽然想起某日里朋友的一句问话:你我兄弟,有时日未曾填词了罢?
词确是久不曾填,连随心遣兴的心情文字也是抛疏多日了。这倒并非是我近日来真的心静如水,只不过是事冗且繁的碌碌浮生,偶得闲情一念,已是颇不容易,偏偏那些念头又如雪夜访人的名士,来时固然是乘兴而来,要去时同样亦是转身便去,须臾之间,再无踪迹可寻,而我又是天性懒散的人,既寻之不得,也便索性不寻,于是也便两不相干,各安其事。
天气仍旧有些冷,却已经是一阳来复,生机悄然滋长的时节了。虽接连落了两场雪,之间相隔不过五六天的时间,后面一次已经全没了凛冽之气,飘荡着落地即融,滋养得对面的草坪上竟生出些微绿意。冰冷了一个冬季的土地也开始舒展筋骨似地踏上去弹性十足,全没了往日冰冷的质地。
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再没有几天,便是寒食节了。
有人很认真地问我寒食节的来历,我心中颇有些怃然。倒并不是为了来人的不晓得这个节日的典故,只是因为我曾在数年前便计划在这一天寒食一日,却至今没能付诸行动。
不过寒食节后,便是清明谷雨两个节气,实在地说,春天已经过了一半,虽然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些,毕竟还是要来的,而我的江上之行,也该或是邀约朋友,或是计划时间,多少要做些准备了。
距我居住的城市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一条江,每年春暖花开,我都会去江上一行。江畔多有垂钓的人,我不钓鱼,却也不是远庖厨的君子,曾答应一位前辈,待今年江水解冻,带几条鲜鱼回来送他尝新。说这话时,原本是个意外的因缘,如今事过境迁,有些人事已有恍如隔世之感,但我素来不愿失信于人,既应承过的,总还要践诺才是。似这般乍暖还寒的天气,眼见着开江的日子已不在远,却不知堤上隋柳,发出新枝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