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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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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小品之二)鱼道

    古人曰“但闻其声不忍睹其亡”,又云“扫地不伤蝼蚁命应惜飞蛾纱罩灯”。每每想起这两句话便会让我无地自容,因为此时我又想起自己曾经造的孽,真可谓罄竹难书,下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难以偿得清了,那无以计数的生灵虽不曾为我刀俎,但毕竟因我而丧生,我实在是最莫大焉。
    我从一个海货行子转而投入鱼道,那一步路实在走得轻率之极。“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诚如地上走的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所谓的鱼道亦然,那条路是由无以计数的生灵铺就的,只是踏在这条路上的除了形形色色的脚掌,还有数不清的馋吻的印记。所谓的鱼道,便是一条不见血腥的争杀之路。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依山傍海,田广地沃,物产之丰实难尽述。我曾经营的两种水产只不过是以管窥天罢了。海中之物我已略述,不再赘言。拜天所赐,这里的河鲜亦丰饶之极。河鲜最著名的产地在芦台和汉沽两地,因其沟渠纵横塘深池广的的缘故,所以那里的渔业资源极其丰足。
    但限于气候因素,这里的鱼产比较单调,常见的品种只有鲫鱼草鱼鲢鱼等几类。鱼市里倒也能得见鲇鱼黑鱼嘎鱼等生猛货色,只是因这几种鱼的养殖成本太高(它们不吃饲料,须以小鱼小虾喂之。)的缘故,所以产量很少。
    我刚抛弃了海岸,又将自己投入沟塘,人生的笑话不产也丰。所幸的是我已不必再捱“铁骑”之苦,且常能在途中美美地小憩,兴之所至又能顾盼在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甘苦两味,此起彼伏,倒也快意。更令我快意的是我的一个合作伙伴,此君乃我一个朋友的舅舅,因在家行二,朋友以“二舅”呼之,我们也就随而和之了。二舅的幽默与睿智常常令人称羡,唯一的缺憾是他的语速太快,而说话又有些结巴。但缺憾并不常常意味残缺,相反,美中不足也能引人入胜,二舅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一行三人,因这场偶遇而相知相识。
    诚所谓隔行如隔山,贩鱼这条生路较之跑海,无论在趣味还是在苦劳,都不尽亦然。最难打交道的是产地那里的鱼主人们,狡狯而精明,较之海上的“大老”更难对付。幸亏有二舅相佐,因他是“道”中前辈,在那里相熟甚多的缘故。但即便如此我们仍常常入人彀中。而去鱼塘的路又不似去海边那么爽快而平坦,不仅蜿蜒坎坷,且多泥泞,常常令人悬心。但悬心之处则又多系于一人,便是我的这个朋友,刚来约我“入道”的那天便将我邻居家的一堵墙给撞倒了。车技已不消说,要命的是这个家伙不仅高度近视,且又因自视甚高的缘故常常作“目中无人”状。
    更要命的是他的那台曾令我眼热的汽车,它常常会犯“缺缸”的毛病,这种病一旦发作起来发动机便不能有效地工作,因为这台车的发动机统共才六个汽缸,一犯毛病就去其二,于是另外四个汽缸便要疲于做功。所以这台车看上去便像一个“气喘病患者”,常常惹人忧心。更让人不堪的是它的耗油量从不曾因为“缺缸”而减省,两个汽缸的“不作为”反而让这个“哮喘病患者”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油老虎”。
    和跑海一样,我们贩鱼亦有两个时段(跑海因海潮有早晚之分,所以常有两拨人马,海货行子和船老大各有交接。)一个在天亮以前,趁鱼市尚清静,便可多勾留一些时间,好仔细地选购。另一段在傍晚,这时便要去鱼塘了。因鱼塘和鱼市价格不同的缘故,所以我们常常选择去鱼塘。但鱼塘和海边一样,这里也有“鱼霸”,所以我们常常不能以第一手价格与人成交。二舅虽与这里的人相熟,但仍常常得托人引路,只是这个人情并未免费过,数百元的介绍费还是得奉送的,且得在付钱的时候强颜欢笑,介绍人去的时候又得恭送如仪,万万也不能坏了规矩。
    秋日傍晚的鱼塘实在是人间至景,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水波不兴,仿佛铺满了金银财宝,助人留连。而在这潭水的某一侧则是另外的一幅图景,尤其在起网的时候,水中有人在兜网围鱼,陆上另一拨人马则像进行拔河比赛似的正在起劲地拉网。成团成簇的鱼在网中奋争,俄而银光乍现,灿然如耀,令人兴叹。
    因价格便宜,鲫鱼较容易流通,所以我们的经营品种也就常止于此。价格又取决与成本,鲫鱼这种东西的养殖成本很低,就是不用喂养也能有恒产,芦台汉沽两地遍布的沟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便是久居此处的人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这儿沟沟渠渠里的鱼总能取之不尽。只是沟渠里的鱼因系弃养,产量不高,且模样便也不如鱼塘里的好。但有一失便有一得,因为这些鱼是野生,所以味道便不凡,可惜的是那些去菜场里买鱼的伯伯阿姨很少识货。
    最令人开心的是偶遇一鱼塘正好“清坑”,因另有所谋或打算,主人要把鱼塘里的鱼全部打捞上来。“清坑”时的场面是很壮观的,鱼多,人也多,且此时因为想及早变现,所以主人的态度也诚恳得多。当然,凡事必有两面,快乐的同时也有隐忧,“清坑”之所得虽然价格便宜,但因鱼的大小不一,所以在出售前便多了些工夫,要按鱼的大小进行一番分理,这道工序便叫“划鱼”。
    从鱼塘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又因天时已在秋尾,寒气渐渐逼人,所以便助人倦意,返程里的二舅和我常常在“哮喘病患者”发动不久便已堕入梦中了。当我们再次醒来常常发现车已经停在一家饭店的门口。而此时的驾手便是我们的将军,因为我们的凯旋实在是拜这个家伙所赐。
    二舅饮少辄醉,此时分外有趣,因为常能在此时听二舅鬼话连篇,不是听他说自己昔日的辉煌,便是听他讲无数的艳遇,不仅丰富了我们的阅历,更教我们顿销情愁。因为我和二舅知道驾手的辛苦,所以并不阻拦驾手狂饮,且这时离二舅家(我们在二舅家歇宿)也不远了。但这段路也是最危险的一程,因为我们不能了解此时的驾手是否还能胜任。所幸的是在这月余里我们都平安,一则因为夜里车稀人少,二则也有赖于我和二舅常常步行回家,倒反而起了给驾手醒酒的作用。
    我们三个人中二舅的资格最老,所以二舅说的话也就最有分量。只是二舅的语速太快,又稍结巴,于是便常常令我们不知所云。幸好二舅是个大度的人,从不计较我们所问非所答。
    二舅的大度,除了在语言上不与我们计较,在其他方面亦然。譬如在餐桌,他不仅从不嫌我们铺张,且常常能出其不意地助我们酒兴。之所以说他出其不意,因为我们常在不知情的时候见他在怀里往外掏出一条鲇鱼或几只河蟹来。每或进饭店便能听他狂喝服务员,稍旋便能得见一盘美肴呈上桌来。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这些生猛鲜货并非为二舅的相熟所馈,实乃他“混水摸鱼”所得。只是这样的口腹之快不能多得,因为二舅说他的身手已经大不如前,且鱼主人也越来越警觉了。
    我们三个人其实都很辛苦,驾手自不必说,每天要开将近10个小时的车。二舅也不清闲,因为他的判断和经验左右着我们的盈亏。我呢,自然得多担当一些体力劳动。
    可惜的是在奔波月余之后我们一盘帐才惊讶地发现账面上只有300多元盈余,再一细算才知道我们的利润全都支付给“哮喘病患者”和餐馆了。于是大家皆愕。
    于是我们商量先休整两天再从长计议。不料两天之后我被淘汰了。也难怪,我是最容易“出局”的。只是因此我失去了两个朋友(丧友之痛也应该算是人生之祸吧?)。
    所幸的是不久便传来这两个家伙分手的消息,我心稍复。
    李白诗曰:“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鱼道既能助我快乐,亦令我烦忧。令人欣慰的是,时光把所有的遗迹渐渐冲淡,唯一不能让我忘怀的便是那些生灵,虽不曾遭我涂炭,但我是祸首之一。但愿它们死而有知,能够听到我的忏悔。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顶端 Posted: 2007-08-14 07:51 | [楼 主]
文清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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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此文,想到楼主的签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丰富的人生阅历造就了一个刚柔相济且情味十足的别样风~~  
疏影暗香http://218.58.188.198:82/u/983/index.html
顶端 Posted: 2007-08-14 09:23 | 1 楼
fz..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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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傍晚的鱼塘实在是人间至景,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水波不兴,仿佛铺满了金银财宝,助人留连。而在这潭水的某一侧则是另外的一幅图景,尤其在起网的时候,水中有人在兜网围鱼,陆上另一拨人马则像进行拔河比赛似的正在起劲地拉网。成团成簇的鱼在网中奋争,俄而银光乍现,灿然如耀,令人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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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


但有一失便有一得,因为这些鱼是野生,所以味道便不凡,可惜的是那些去菜场里买鱼的伯伯阿姨很少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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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黄鱼,见那小且丑的价格比那大且壮的贵,心里不解,问旁人,旁人答:“这个是野生的味道好。”买回一尝,果然。
。。。。。。。
自此明白,东西并非美的就好。
一叶知秋
        风中落叶。。。。。
顶端 Posted: 2007-08-14 10:24 | 2 楼
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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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傍晚的鱼塘实在是人间至景,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水波不兴,仿佛铺满了金银财宝,助人留连。而在这潭水的某一侧则是另外的一幅图景,尤其在起网的时候,水中有人在兜网围鱼,陆上另一拨人马则像进行拔河比赛似的正在起劲地拉网。成团成簇的鱼在网中奋争,俄而银光乍现,灿然如耀,令人兴叹。

-----------------------这景我曾见过,很有趣!

楼主风趣幽默刚柔相济侠味十足
慎独
顶端 Posted: 2007-08-14 20:34 | 3 楼
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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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人生,也如此。
顶端 Posted: 2007-08-21 22:07 | 4 楼
就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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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在此真诚地问候大家了!谢谢观赏!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顶端 Posted: 2007-08-23 13:36 | 5 楼
落拓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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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之语,道出几多情怀。
男人就应该象个男人,说男人的话,做男人的事!
顶端 Posted: 2007-08-24 20:24 | 6 楼
我本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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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的感悟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顶端 Posted: 2007-08-28 12:18 | 7 楼
落拓居论坛 » 情感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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