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是南朝的诗歌,距今一千五百多年。
可是,就是读它的时候,完全可以不要注释和翻译还有费神的揣测,这是当今很多所谓的高深莫测神鬼莫测现代诗歌所应该汗颜的。
诗思畅晓,语言淳朴,没有光怪陆离的比喻,没有华丽奇特的词藻,就象一股山泉,顺流而下,无拘无碍,自然而然,直到诗歌的结尾,直到读者的心底。
这也是现代诗歌诸多的一味追求语言新奇,玩弄文字游戏,制造阅读障碍的诗歌作者所应该汗颜的。
诗中,“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用词准确,凝炼,画面感强,都是极美的句子。但若把它们单独剔出来看,却又简单笨拙,远称不上能传诵千年的佳句。原因在于,这些句子,牢牢实实地嵌入了诗中,就如鱼在水里,一捞上来,就没有了生命。这也就象金庸的语言,十四部书中,根本找不出几句让人印象深刻的名言。而古龙,一部书中,让人称绝的语言俯拾即是。这并不代表,金的语言功底比古要差,相反,金的语言是任何人都无法摹仿的,所谓大巧若拙是也。
金庸和这首诗的作者一样,很好地掌握了一条原则:文学作品中,内容是主要的,语言是为内容服务的。文学属于易碎品,所以严禁倒置。
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永远无法知道,这个多情的清纯的才华横溢的诗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