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枝叶，支离破碎地洒在林间的草地上。一大片草地的中央，正坐着一位老人。零散细碎的阳光涂遍老人的全身，偶尔一个动作，身上的阳光就在老人的衣服上皮肤上跳跃不止，好象一道道金龙游走。可惜的是，老人只不过略微挪动一下身子，很快又平静下来，直等到不耐烦，老人也不再动一下。



没人知道老人坐了多久，仿佛整个世界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老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老人的头发花白，一张脸刻满岁月的痕迹，古铜色的皮肤更加经历了无数的日晒雨淋。两只大手看起来还很强劲有力，可老人知道，它们已经提不起重物。两只眼睛也不如年轻时清澈，尤其是那双沉重的眼皮，假如不很用力地抬起它们，它们会把两只眼睛一起遮蔽。



老人用力地撑起眼皮，饶有兴致地观赏周围的景色。今天是个好天气，九月的天空异常明朗，没有一丝浮云，偶尔出现一片，也小心翼翼地趁人不注意时溜走。大概是纯净的缘故，天空显得高而且深，胜过任何一个月份。老人把目光瞄向天空的最深最高处，可无论怎么努力，他都看不透天空的尽头里有些什么。他感到一阵目眩，仿佛蓝色正在澎湃地涌来。



老人不得不收回目光，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更加渺小和无知。前面是一片金色的稻田，想必穗子里的颗粒已经饱满，根根稻杆都弯下了腰。一阵微风扶过，整齐的稻田泛起一阵金色的波浪。老人实在为这些稻穗捏了一把汗，眼看它们就要被风吹得贴上地面，却又奇迹般地站起。无疑，稻子已经成熟了，是不是成熟的事物一定要弯下自己的腰呢？老人想，一阵风后，我站得起来吗？



林子里很静，很静，除了风吹来摩擦树叶的“沙沙”声外，听不到一点儿虫儿鸟儿的叫声。因此，老人才隐约地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歌声和笑声。那一定是年轻人的声音，老人想。老人眯起眼睛，仔细地听着，唱着什么说着什么老人没有听清，他也不在意，只要是年轻人的声音，老人就喜欢。



听着听着，老人笑了，而且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忽然伸手拍了拍身旁趴着的狗，“老黑，当年咱们……”说了几个字后，老人突然停住。狗没有因为刚才突然的一拍而表现得太过激烈，它抬起头，看一眼旁边的老者，又把头底下，下颌担在两只前爪上，两只眼睛困难地睁着，缓慢地转动。老人轻轻地摩挲它头上的毛，嘟囔着，“睡吧，睡吧……”狗象领到圣旨一样，闭上眼帘。



那是一条年纪很大的狼狗。黑黄色的毛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也又松又软，如一件衣服披在它身上。它闭了会儿眼睛，又慢慢地睁开，用力地抬起头，四下扫视一周，两只前腿支撑起身体。也许是太努力，两块肩胛骨高高耸起，好象凭空出现的两座陡峰。终于，靠着两只前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由于去年冬天的一场病，它的后腿失去了知觉。它的两只前腿哆嗦着，缓缓昂起头，汪汪叫了两声。



老人微笑地看着它，摸索着它不再光滑的皮毛说：“老黑呀，别撑了，不服老不行啊。”狗又支撑了一会儿，不支趴下，浑身流汗。它把头歪过来看着老人，鼻子里哼着，好象在恳请老人想点办法让它站起来。



老人从兜儿里掏出点食物，递到它嘴边。它用舌头舔几下后，闻也不闻一下，闭上眼睛。



老人又把目光看向远处。天渐渐黑了下来，天边一片红色。劳碌了一天的鸟儿开始归巢，对着上苍唱一阵颂歌后，归于平静。老人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看一下天边最后一条红线。



晚回的人们看见一个蹒跚的老人，拎着一把铁锹，孤独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老人的黑黄狗狗消逝了可老人的心绪是否也因此而憔悴

……

黄昏！日落！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