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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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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留言

母亲的留言


作者: 张不狂　

  想起母亲，我就会回想到这样的一个时间：1982年12月23日。这天的旷野里刮着很大的西北特有的风，且伴随着飞舞的雪花。这一年我14岁，母亲48岁。这一天，我失去了我敬爱的、值得依赖的母亲。这一天之后，母亲再也不能给我任何的关爱了。

  这一年我刚刚从乡下来到县城上初中。大约在深秋的时候，父亲领着母亲来到了学校。我很高兴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他们。可是，父亲告诉我，他们不是特意来看我的。父亲是领着母亲来县医院看病的。父亲沉郁的告诉我，母亲患的病是肝癌，且是晚期。我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刷地流了出来。我知道肝癌是什么样的病。

  看我在哭，母亲说：哭什么？妈不还在么？不用担心我，把你的功课做好妈就放心了。

  随后，父亲母亲给我留下一布袋自己亲手做的干粮，便去了医院。他们担心学校的伙食不好，他们怕我饿着。因为我正处于身体成长的时候。

  母亲住院了。除了上课之外，闲余的时间，我便会跑到母亲的身边去，去看看她。每去一次，就会发现母亲又瘦上一圈。我也会偷偷地哭上一会。有时候夜里醒来，也会发现我的枕头上落有潮湿的泪痕。我知道，那是我在梦中梦见了母亲，或者大脑没有停止对她的挂念。即使我看起来像是睡得很熟的时候。

  我知道，除了泪水，我再没有别的可以给予病危中的母亲。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母亲的状况并没有丝毫起色。保守治疗就是这样，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这个时候，医院建议父亲给予母亲手术。母亲知道后，她拒绝了手术的建议。母亲说，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周总理得了这个病都治不好。不用手术了，我们回家吧。

  父亲拗不过倔强的母亲。不久，他们回家去了。回之前，父亲母亲又来看望了我。看着越来越消瘦、憔悴的母亲。我哭着劝她：妈，你别回去。你就做手术吧。母亲心疼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不了。妈的病治也没用，好不了。就不要花那些冤枉钱了。

  母亲回去了。我人在学校，心却是不安的，总在冥冥中觉得心就在母亲的跟前。尽管家离县城百十里的路程，我始终得不到一丝关于母亲病况的消息。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学期终了。我便连通知书都顾不得拿，和老师打了招呼，在街上给母亲买了两瓶罐头，顶着风雪匆匆地徒步往家里赶。

  一路上我走的很急，不一会就浑身就热了起来，且有汗水渗透到棉衣的夹层里。我知道母亲一定在等我，而我一样深深地牵挂着她。我盘算着母亲也许会好起来的。因为母亲是个好人。我甚至在心里问迎面飞过来的喜鹊：喜鹊啊，如果我妈的病能好，你就叫两声。喜鹊果然喳喳地叫了。我就觉得母亲在冥冥中应该是有神助的。

  回到我家窑洞边上的路口时，我停下了脚步，将身子探向院落，屏住呼吸静静的收集窑洞里有什么样的声音传出来。心里紧张的镗镗地直跳。我听见了哭声，我听见了呼唤。那是我的两个姐姐的熟悉的声音。我强烈的不安了起来，我拔脚就往家里跑，不小心被路边裸露出来的树根绊了一跤，立马爬起身来不顾疼痛的冲开了家门。

  母亲半躺在炕头，她的周围围着我的姐姐和哥嫂们。我近到母亲跟前便放声大哭起来。姐姐们叫着我的乳名，告诉母亲是我回来了。母亲睁开微闭的眼睛看着我，想用手牵探到我的头，却怎么也举不起来。我顺势抓住母亲想要伸过来的手，母亲在我的手上使劲地握了握我，从喉咙里喃喃地挤出两个字：不哭。

  说完这两个字，任凭我们再怎么呼唤她，母亲再也没有声息了。

  母亲就这样去了。离开了她生活过48年的世界。

  我平生唯一为她准备的礼物她没有亲自吃上一勺，或者喝上一口。而把她对待人生的积极而且庄严的态度留了下来。这就是母亲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两个字：不哭。

  这是母亲给予我的极其坚强的两个字。我会永远记得这两个字：不哭。

  在离开人世间的最后时刻，母亲都没有因为死亡流露出丝毫的恐惧，而是以平静的口吻安慰我们不要悲伤。不哭。这就是母亲的留言。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都会从心底掏出这两个温暖的字来，并以此激励自己：不哭。

  真的，我没有理由哭泣。


顶端 Posted: 2006-06-02 15:03 | [楼 主]
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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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都会从心底掏出这两个温暖的字来，并以此激励自己：不哭。

慎独
顶端 Posted: 2006-06-02 20:07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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