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教故事
　　08年春节刚过，供职于高新区一家企业的黄先生来到家中，想要租住院中过屋的第二层。黄先生打算把农村老家的母亲接出来，老人住不惯市区的单元房，喜欢种菜种花，院子空地挺大，楼顶面积也不小，都可以利用。儿子上初中了，喜欢养狗，市区不让养，近郊农村没有这个限制。
　　我说，种菜种花没有问题。养狗，我需要和我儿子商量商量。他长这么大，被猫抓了三次，被狗咬了四次。我把9岁的儿子叫过来，问他的意见，让他拿主意。儿子说，我喜欢狗，但咱们院子里住了四五家，还需要问问这几家的大人和孩子。我说，行，那你去问吧。
　　第二天，儿子对我说，“我和刚来的大哥哥，一家一家都商量过了，大人们都说，狗能看门，能逗我们小孩子玩，但狗不能太厉害，必须从小开始养。我和大哥哥还有小宝、小东商量了，只要大哥哥答应我们三个条件，我们就同意他在家养狗，第一，养聪明、听话的牧羊犬；第二，必须把狗训听话，不能乱咬东西，晚上乱叫，影响大人和孩子休息；第三，狗屎、狗尿大哥哥必须及时打扫，清理。还有一条，最好，让我们孩子给狗起名字。”我说，“好吧，把你们刚才说的用电脑打六份出来，签上你们的名字，给每一家送一份，然后都到我屋里来。”
　　我看着他们，说，“在这个大院子里，我不许任何人养宠物或玩物，因为它会让人玩物丧志，消磨人工作和学习的动力。但我不反对你养狗，不单单是因为你们做了保证。我要跟你们说，你们的父母整日里都很辛苦，但很充实，不像城市里有些人，无聊空虚，把精神寄托在宠物的身上。你们也都不孤单，不能把有灵性、有生命的东西当作是你们的玩具和宠物。狗是人类的朋友，是家庭的一员，是守夜的忠臣。永远不要把它当成是你们的宠物和玩具。既然养了，就要负责到底，全身心地投入，把它养好，管好，训练好，不要给别人带来的工作生活带来不便。任何动物都是有生命的，你们要珍惜生命，善待动物。”
　　
　　出于院子安全的需要，这些年，我们家先后养了好几条狗。
　　第一条狗名叫布什，杂交斗犬，刚到家才20多天，毛色金黄，虎头虎脑，很是惹人喜欢。三岁的儿子一有空就逗狗玩，将它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几个月后，布什个头长了许多，却不知怎么，一连十几天不好好进食，浑身长满了癞子，毛也变得稀稀拉拉，失去了光泽。一天下班回来，儿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爸，你快看看，我把布什――黄狗变成黑狗了。我到后院一看，蜂窝煤打烂了一地，布什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身上到处是煤的痕迹。看着得意洋洋的儿子，我没有说什么，倒了一盆温水，把狗给洗干净了。又把散落地上的煤清理了。然后说：“辰辰，把你的皮炎平拿来。”儿子蹲下来，看着我。我一边抹一边说，“你知道吗，布什非常可怜，她妈妈一共生了18只狗崽，有十来只没过一星期都死掉了，还有几只没满月就送人了，只剩下布什一个了，她妈妈上个星期在铁路上咬火车被压死了。布什现在又病成这样了，你还要欺负它，布什肯定非常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伙伴，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你愿意做它的朋友，帮助它吗，”儿子认真地点点头。“那用你的压岁钱给布什买两包奶，一盒皮炎平，算是你给它道歉，可以吗。”儿子又点点头。但是布什身上的癞太多了，用了两盒皮炎平，好了几天，去不了病根。有人说了一个土偏方：煤油对狗身上的癞子很管用。于是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转了好几天，最后才灌了几大瓶。晚上一家人看电视――国际新闻，儿子突然问：“爸爸，美国也有布什吗？”我说对，“那用咱家的布什跟美国的布什换换吧！”“为什么？”“咱家的布什太癞了，两天就用了一瓶煤油。”我笑着说，“你知道吗，美国的布什才癞呢，全世界所有的石油都不够它用。谁有石油，它欺负谁，你不怕他咬你？”“我怕,不跟美国换。”
　　布什长大后，我用铁链将它栓了起来。到了双休日和寒暑假，我总是早早地把狗牵出来，同儿子一到到村外的田野里遛狗。儿子看到在果园里来回奔跑，尽情撒欢，问我，“布什为什么一到外面就这么高兴？”“因为他自由了。”“那你为什么成天把它栓起来？”“因为它妨碍了人和别的狗的自由。”“布什真可怜，天天被铁链子拴着，晚上像狼一样叫，把咱家的拖把都咬断了。”“你忘了上次被它咬断腿的白狮子狗了，可怜不可怜。”一天，遛完狗回来，在村口和几个人说话，儿子在一旁，边听边摸狗，忽然，儿子说，“快，布什，去，咬他。”我赶忙拉住要扑出去的狗。原来是儿子幼儿园的同学。我严厉地训斥了儿子，把狗栓回家。然后问儿子，“为什么要纵狗咬人，你不知道布什咬住什么东西都不丢吗？”儿子说，“昨天玩卡片，我赢了他们两张超大，他们不给我，还骂我。我只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把卡还给我。”“你忘了夏天咬你的那条小菜狗了吗。当时你痛不痛，消炎、包扎，又打了五针狂犬疫苗，小强的妈妈花了一百多块，又给你提了一篮子鸡蛋，为什么呀，因为狗咬了人，狗的主人要承担责任，知道吗？你和小朋友的卡片，你们可以商量着解决，也可以再比赛一次，不行的话就让你们老师解决。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许你放狗咬人，更不许你人仗狗势。布什要是咬住了人，恐怕要住上几个月院，我和你妈最少要化上好几千块钱，被咬的人痛苦不痛苦，警察还要来枪毙布什了，你愿意让布什死吗？”
　　自拿以后，儿子再也不和我一块遛布什了。狗成年了，凶巴巴的，虽然对家里人依旧非常友善，但在此后的两年时间内，很少有人到我家串门，小朋友们也不来找儿子玩。在我盖房子的日子里，布什恪尽职守，夜以继日地守护着扒得四下透风大院子，那一年，华西秋雨连绵不绝，夜里，布什几次扯断铁链，狂叫着，从后院的屋里冲到前街的雨地中，竞身染重病，断断续续治了一个多月，直到一天，儿子哭着给我打电话――布什死了。
　　
　　我抱回家养的第二条狗，是布什的姨表兄弟，属比较纯种的斗犬，模样和布什小时候差不多。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小泉纯一郎，简称小泉，那一年正赶上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小兵张嘎》、《八路军》、《亮剑》、《铁道游击队》等抗战题材的影视剧相继热播，儿子坚决不同意起小泉的名字，大声和我争辩，“这么可爱的小狗，你起了个日本名字，是对狗的侮辱，你问过狗了吗，狗同意了吗。”我说，“你不喜欢日本人，生气的时候，就踢小泉几脚，出出气吗。”“不，你说过，狗是人的朋友，是家庭的成员，是守夜的忠臣，是有灵性的，我们敬畏生命，要善待动物。你说过的话，忘了吗，你忘了我可记着。”我说，“那就由你给狗起个名字吧。儿子想了想说，就叫他阿黄，他一身金黄色的毛。”我笑了，叫了声，小泉――过来――，小狗听话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爸爸，你骗人，说话不算话，就叫阿黄。阿黄――阿黄――过来，”小狗也摇着尾巴，向那边跑去。
　　那一年，我和爱人的工作都特别忙，疏于对小狗的照看。只觉得头几个月长得特别快，对人依旧非常友善，但见到四条腿动物就发出让人恐惧的低沉吼声，不顾一切扑过去撕咬。后来，发现狗背越长越佝偻，身体越来越瘦弱。询问一位养狗的朋友，看过后说，狗可能是缺钙，可以买些钙片，多给狗弄些骨头。照顾好了，再过半年，就是一条优秀的斗犬，别糟蹋了。我没有太在意，一条狗嘛，长大了也是看家护院的角色，又不是用来和人赌钱的。就买了点钙片，每天喂几粒。狗也出奇地配合，嘎嘣一下，吞下了肚。儿子倒很用心，千方百计给狗弄骨头。
　　天越来越冷了，爱人说，这几天，狗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动，卷着身子晒太阳，是不是翻肠子了，要我赶快把狗带到兽医站。我说，再挺两天，到星期六再说。到了星期六一大早，儿子就在我床前嚷嚷“――快给小黄看病，起床。”到了兽医站，我和儿子扶着站立不住的小泉，兽医从狗的肛门拔出带血的温度计，说，太晚了，狗现在已经没有体温了。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和狗那双充满悲哀、渴望的眼神，说，输个液，能延长一天生命算一天。儿子抱着狗静静地坐在兽医站南门的走廊上，输着点滴的小狗一动不动，依旧睁着那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渴望的眼睛，看着最后的世界。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儿子的表情是如此的庄严和肃穆，他多么想挽留住这幼小的生命。……
　　儿子这个星期天一顿饭也没吃，只喝了半包奶，家里悲哀的情绪一直延续了好几天。
　　晚饭后我把儿子叫道跟前，说：“不要难过，你叔叔家狼狗又要下崽了，过两个月，再给你抱两只来。”“不，以后咱们家，谁也不准养狗－―――”“为什么？”“好好的一条斗犬，你非要起个日本鬼子的名字，看看，死了吧！”“那日本的小泉不活得好好的嘛，前几天你不是在电视上看到他参拜靖国神社，”我说。“小泉这个名字和狗的死没有什么关系。但狗的死，却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没有照管好，狗有病了，我们没有及时治疗。你妈妈和我说的时候，我正忙，耽误了几天，如果不是那几天，狗可能就不会死。”“其实我也有责任，我最先发现狗生病的，没有及时跟你说。那几天，我好几次都想我自己把狗抱到兽医站，可我没有钱，你们不让我给奶奶要钱，我的压岁钱妈妈说没有开支计划不能动。”“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我也想着再过几天没事的，我要是早说几天，爸，狗是不是就不会死。”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过一阵子，我再给你弄条狗。”“不，我不想再养狗了。”“狗可以不养，但有一点，你要明白，生命只有一次，对人，对动物，对植物，对所有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存活的东西，都是公平的，我们要善待所有的生命，包括你自己。”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春节前十多天，爱人带儿子出去串门，回来的时候，只见儿子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喊叫着。我一看，呵，一条40来天的小菜狗，除了腹部一点白之外，浑身黑毛油光锃亮，胖乎乎的，四条小短腿在屋里跑来跑去，非常招人喜欢。“爸爸，请你给狗起一个名字。”呵呵，你抱回家的狗，你自己起名字好了。”“我怕我起不好。”“那就叫安南吧，联合国的秘书长，非洲黑人。”“不行，电视上说了，电脑里也说了，黄种人、白种人还有黑种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优劣之分，爸爸，你给狗起安南的名字是对整个非洲黑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联合国的不尊重。”这样的话从自己八九岁的儿子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无比的尴尬。我只能呵呵地笑着。“咱们投票，咱们三口人，还包括在咱们院子里住的所有孩子。”“那不公平，”我说，“为什么住在咱们家的几家大人不能投票，另外，你奶奶和姑姑是不是也有投票的权力。”“算上就算上，小东，你拿票箱，宝宝，你抱着狗，现在开始投票。妈妈，你先给狗起名字，写在纸上，好，放到小东的鞋盒里，好盖上……走，二楼”
　　半个小时后，孩子们回来了，投票结果，小狗正式取名为――黑子。
　　现在，黑子经两岁，个头并不大。黑子比布什和小泉都聪明，对院子里的孩子非常友善，见了生人依旧叫个不停。
　　儿子很贪玩，尤其喜欢各种玩具，但从来不玩小动物，不管是刚刚出窝的小鸟，还是失足落难的昆虫。一天放学回来，儿子气呼呼地对我说：“爸，你给110打个电话，让警察叔叔，把我们学校门口和路边的几个坏人抓起了。”“为什么”“他们把小鸡、小鸭染上颜色、把小鸟关在笼子里、把小龟、蜥蜴放在水盆里，让我们同学买回去玩，我跟好几个同学说，你们别买，可他们都不听，结果没玩几天都死了。他们骗我们学生钱不说，还虐待动物”我说，“他们卖的动物不属于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不算违法，警察怎么抓呀，再说，他们也是为了生活，为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能像你们一样上学。”“人为了生活就可以虐待动物，动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人太自私了，不懂得珍惜生命，善待生命。”我无言以对。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孩子都不乏爱心，对身边的每一样生命无不充满着好奇和友善，对自己刚刚起步的人生无不充满着期待和想象。但在我们成人的眼里，周围的每一样东西，往往都是我们生存发展的工具，植物如此，动物如此，人也如此。孩子成了家长实现未了心愿、光耀门楣的工具，学生成了老师评先、晋级的工具，居民成了某些官员为了捞取政绩、早日升迁的工具……我们有各式各样的形形色色的教育，却忽略了对孩子的生命教育。生命教育，是我们一切教育的基础，我们应该告诉我们的孩子，珍惜生命，善待生命，尊重每一个生命体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方式自由而有尊严地生存的权利。不要让他们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丰富和知识水平的提高，而越来越像他们的父母，漠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的存在。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玩死亡游戏而枉送姓名，更不会拿刀刺向自己的母亲，拿铁锤砸向自己的同学，合伙殴打路边的乞丐，也不会用硫酸撒向动物园的黑熊，把虐待猫的视频发布到网上取乐。
　　黄先生说，他要养的小狗大约还需要1个月才能出世。
　　儿子今年十岁，上小学四年级，智力尚可，学习成绩中等，特长并不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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