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冷空气逐渐向东南移动,翻越了大别山,迅速向江淮平原推进,**的气温立刻降了五六度
。虽然天气转好,晴空万里无云,但气温却很低,棉衣改成了羽绒服,仍觉得有几分冷。教学楼的北面因
为背阳,特别的阴凉,教室里面空荡荡的,但我还是坐了进去。南面暖和并不见得比北面冷清好。坐在教
室仅一两个小时,脚底就冰凉得像透了水。我决定去门厅外站站,可以隔着窗户晒晒太阳,我正要找个没
人的位置,这时发现了柱子后面站着我认识的师哥――谭飞,就没一个人站了,索性打了声招呼,信步向
他走去。
谭飞是专升本考上这所大学的,明年六月份就要毕业了,上次听说他不考研,今天还能在教学楼里
碰到他,有点意外,据我的经验,如果大四上学期期末没考研,基本就跟课说拜拜了,这么冷的天大都躲
在宿舍里。他来自江西的一个偏远的乡镇,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高大的鼻梁架着一副宽大的眼镜,四方
脸,平日里不爱和人言语,但和他交往多的人都知道,他是口才极好的一个人,一旦说上了,就无边无际
,没个完,谁也说不过他。我和他是在去年打篮球的时候相识的,因他也是学物理的,所以换场的时候,
我们就聊上了。那次聊了比较多,但现在已记不清了,好像是给我说些我们专业的就业前景。尽管,那次
以后,我们常在篮球场上见面,也聊了很多次,但我对他的认识还是很浅,只知道他是个比较有思想但又
有些怪异的一个人。平时他看起来比较斯文,可是在篮球场上他却是一个很“疯”的一个人,抢球不要命
,几次差点和别人闹了起来。我和他拼抢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太接近他。
他用手向我召了一下,先开口了:“怎么? 也来晒太阳了。”
“把我冻坏了,这边天真冷,都有点让我受不了。”我边撮着手边回答道。
“你经常来上自习吗?” 他接着问我。
“呵呵,不常来。”
“你常来?”我不假思索地问一句。
“不能说是经常,只能说是正常。”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没有立刻对他的话产生反应,心理正在比较着“经常”和“正常”这两个词,不过,他好像对学
习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未等我说话,
迅即改口道:“ 站在这里真舒服,我都不想回教
室了,既可以晒太阳,又可以看看风景。”
“什么风景? ”我疑惑。
“你看那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不是风景吗”他指向校门口说,人靠到了窗沿。
“哦,确实是风景,这学校的人也太多了,你看那门口挤成什么样,我看其它学校都
不会这样。”我紧接着问,“你看到了什么?”脸上漏出了诡秘的笑。
“这里可以看到很多东西,看久了你就会有所发现。”他的脸还是背着我。
“说说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好奇了起来。
“嗯。”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比如有时候,心情不大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里,就会有
不大一样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他把头扭了过来。
他的态度很认真,我认真地瞅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我也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站在一个地方看着远方,感觉比较舒服。特别。。。。”
“不知道你没有这样的感觉,”还没等我说完,他抢了说,“把目光落在1形的路上,不要聚焦,
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脑子不要想问题,但要能感觉自己的存在,也要能感觉到视线中那穿梭的人群和
如水的车流。静静地呆着,自然的姿势,最好是背叠着手,几分钟后,慢慢地,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你的
眼睛能捕捉到车辆的每一条轨迹,再等一等,身子渐渐地变轻起来,街道开始离我远去,再静静地,各种
色彩慢慢退去,心里的一切好像被掏空,空荡荡的,好像感觉周围有一堵透明的墙,这堵墙把人隔离在另
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
听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么玄的话,我吃惊不小。我的脑子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我猜想,这大概是
他写过的一段话吧,显然是深思熟虑的话。不过,我还真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老实地回答:“哦,我没有
感觉到。呵呵,恐怕是我太过肤浅了吧。”
“不会的,我看你很成熟,可能是你还没有这样的心情。你有没有听说学校近来有一个同学跳楼自
杀?”他仍然是很认真地说。
“好像有一个,我对这类事关注的比较少,并没有细细打听。”
“听说是学习压力大了,挂科太多。”
“可能吧。”
“我想,大凡是跳楼自杀的,他们的情感都容易受役使。”他说道,说话好像用不着思考,总
是一句跟着一句。
“哦。? ”
“不知道他们要跳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
“鬼知道,可能只想着死吧。”听他反倒问起我来,我很诧异。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人在很多时候,都同时存在很多种情感和思虑,这些情感和思虑相互碰
撞,共同作用于一个人。只不过有一种情感和思虑处于支配地位。那种情感和思虑决定跳楼人的死。”他
一字一句地说。
老实说, 我有些招架不住,我未置可否。
“那些跳楼的人,在死的那些时刻,大概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无法进入他的世界。”看
着我若有所思地眼神,他并没有等我说上一句,继续道:“他们只在意自己,什么亲人,朋友,同学根本
无法在心中获得应有的地位。”
他顿了顿,继续说,“跳楼的人大多想过很多次死,死的想法和其它的想法要斗争很久才能
取得支配地位,这正如矛盾的对立面要经过你死我活的斗争才能战胜对方一样。也有一次想到死就去死的
,这种人对死没有任何的准备,没有充分估计身边的人和事,以致对某些突如其来的事没有一个心理准备
,无奈之下只想到死。”
我已被他的话吸引了,并不打算插上几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跳楼的人,那一刻的眼神一定和别人不一样,可惜,没有亲见,不知
道他们看到什么?我刚才说的,跳楼的人在死的那一刻是看不到的。”他并没有跟我解释为什么看不到,
打量了我一下,他转移了话题。
“你对弗洛伊德的学说感兴趣吗? ”
“我只是了解一点点。但我承认他是一个天才。”我松了口气。
“他却实是一个天才。人类虽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动物,但还有动物性。人类的智力形成后
,特别知道了什么叫可耻和高尚,就会自觉不自觉想着隐盖自身丑陋的东西。弗洛伊德从人类和动物最相
通的视角---性来考察问题,不失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的确是这样,要不然他怎么会成为十九世纪最伟大的三个学术人物之一。”我不失时机
地表达我的一点“见解”。
“是的。弗洛伊德把人的意识分为三个层次,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有时我都能感觉到自
己的身上的三个层次。你呢? ”
“好像有。”我含糊地回答,对这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确实有这么一个答案。
“我觉得,人应该了解自己一点才好。心理学方面的说要看一点,在大学的时候更应该看一
点。”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这次我回答得很干脆。
“大学里也要开展心理教育,我认为,我们学校开展心理教育的硬件和软件都太差,不能起
到另人满意的结果。前些时候我试着去征询心理问题,发现老师的能力极为有限,我实在不敢恭维。”
“可能吧,虽然我对老师极为尊重,但不得不承认,有些大学老师不称职。” 讲道这里,我
们好像义气相投了起来。我接着说:“我发现,有些选修课对开展心理教育有独到的效果。比方说,我听
的音乐美学课,老师就经常在课上点出大学生心理方面的问题。可惜,选修课也要考试,许多学生只为那
个学分好拿,而没有考虑更多,所以上课的效果就差了。选修课目的应该在于引导学生的兴趣,更全面地
对学生开展教育。”
“确实是这样,大学教育还是应试教育,只不过,在这个应试教育里,学生更自由罢了。从
学校角度讲和从学生角度讲,教育本质上都没有脱离应试教育的窠臼。”
“唉”他叹了口气,“学校要使能够抓好心理教育,每年就没有那么多的大学生自杀了。”他从新把
话题引到死的问题上。
“现在的大学是'开放的'大学,大学生和社会'紧密'接触,毫无疑问,死也和社会有莫大的
关系。”
“是啊,不仅学校要抓,社会也要抓,要全民共抓,要进行全民大讨论。”
他的口气听起来好像就是一个领导似的。
“哈哈,现在很多学校都对这类事低调处理,恐怕是由不得大讨论了。”
“唉,主要是没有舆论的积极引导。”
说道这里,我不得不提起一下, 周围有不少的同学都在注意我们的谈话,有的还靠过来一
点。但他还是自若的谈的。有时候我会向别的同学望去,而他好像全不在意,看得出他倒不是一个怕羞的
人。
“是啊,有些舆论力量是太薄弱了,有些人写文章只管伤春悲秋哪管这些问题。”
“是的,现在网上的文章,看一两篇还可以,看多了会患头痛的。”
“你经常上网吗? ”他问道。
“没有。”
“ 你上网做些什么? 玩游戏吗? ”
“我玩得少,有时候打开QQ,现在也基本不打开QQ了,游览一些网页。”
“你呢?”我反问道。
“除了浏览网页外,还玩些QQ游戏,大游戏没有玩。”
“玩游戏很容易上瘾的。我以前有段时间玩魔兽,后来没玩了。”
“魔兽很流行。有不少同学玩游戏上瘾后自杀了。”他说,话题又从容回到了死的问题上。
“是的,有这么多人自杀,中国的游戏也算上了一个台阶了,上次国际摩兽大赛,中国人
就拿了第一。” 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倒也是。”他打趣道,“恐怕很多人都有过自杀的念头。”
“可能吧,你有没有?呵呵”我开起玩笑来。
“绝对没有,你呢? ”他郑重其事地反问我。
“一瞬间的自杀念头还是有过的,不过,我不是那种去寻死的人。”
“那就好,许多人死后在阴间做鬼肯定后悔。”
“我也这么觉得,特别是大学生更会后悔,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鬼。不过,我还真希望有鬼
,呵呵。”
“有鬼这个世界就更公平了。你有没有看《午夜凶铃》这部恐怖片? ”
“有,上个学期看过,还真吓人,听说就有人给吓死的。”
“日本人搞的电影很多都带血腥,恐怖和色情的场面。”
“我不喜欢日本人的电影。韩国也不会怎么喜欢,不过要比日本的电影 好多了。”
“女生喜欢看韩剧。我很多次都听到女生在谈韩剧,特别是爱情片。女人都渴望得到爱情,
但不一定能得到。相对来说,女人更容易跟着潮流走,也更容易被社会给愚弄。他们的感性太强,自我意
识也太强,虽然容易解放,但也容易受役使和堕落。”
“是的,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女生,但也感觉是这样。不过,女人没有那么好下结论。我还是
保留一点。”我并没有完全赞同他的看法。
“你谈了吗? ”他问我道。
“没有,有个心上人,我在等她。”
“哦,看你挺老实的,做个痴情人总比做个负心人要好。现在大学生像你这种人不多。”
“哦”听到他说我好,我还真得意了起来,对爱情的忠贞几乎已成了我的“理想”,能有人
这样说,也算是给我鼓气了。
“现在很多大学生的恋爱也太不正点了点,听说,有的大学生开谈就牵手了,一个星期内接
吻,三个星期上床,”他看起来有些不忿地说道。
“管它呢!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管得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不过,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老实说,我不大习惯谈这个。
“只怕爱得快,恨得也快。”
“嗯”
“很多大学生自杀或他杀,和恋爱有关,只怕是痴情人遇上了负心人。” 他说,这个问题
他还没有说明白,所以又回到了死的问题上。
“听过不少这样的报道。”此刻我倒是希望他把这个话题快快讲完,因为我最讨厌把爱和
死联系在一块。
“是的,报道不少,可能看多了,也就渐渐没什么感觉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趁着这个机会,我说了声要去厕所,就走开了,回来后,我把话题引到了另外毫不相干的
方面,没有再谈一个“死”字,不过那次谈话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