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肃杀的冬天。城市里总是有呼啸来去的风，走在路上，皮肤刀割似的疼。
曾经散发出浓郁清香的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每次回家走过那条路，她总会抬起头去看那些凛冽的树枝。神情平静。但心底会有细细的寂寞疯狂滋生。
来到北京已经半年，她还是无法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睡觉前需要用塑料脸盆去接满了清水放在房间里，增加空气的湿度。就是这样，依然内心惶惑，总似缺少一个理由，来令自己尘埃落定。
第一次见他，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
她感冒了，剧烈咳嗽。咳的喘不过气来。然后失眠。终于无法忍耐，穿好大衣出去买药。
在街口又开始剧烈咳嗽，咳的感觉要昏厥。她捂住自己的胸腔蹲在树阴下，那种疼痛。突然令她泪流满面。
他就从对面走来，吃惊地问，你没事儿吧？
她吃力的压抑住咳嗽抬头，看到他淡澈如鹿的眼睛。
他陪她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念慈庵枇杷膏。她当场拆开，倒了一些浓稠的清凉液体含在嘴里。然后低下头去看说明书。
他笑着说，我以前感冒咳嗽常喝这个枇杷膏，反正觉得嗓子不舒服就喝一口含着，很舒服。
于是她再喝了一大口。觉得自己好一点了，转头对着他笑。
他带她去肯德基，给她点了热牛奶，自己要了大杯的可乐。在暖暖的桔色灯光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略黑的皮肤，脸部的线条刚毅，嘴唇有完美的弧度。理着平头。穿着米色甲克，蓝色牛仔裤，黑色毛衣。
他有些不习惯她放肆的打量，微微有些窘迫的说，怎么？
她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肆意。她说，你很帅。
她看到他微微脸红。她的心突然就动了一下。
他送她回家。在北京深夜的寒风里并肩走。她看到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电梯坏了，指示灯怎么也不亮。他们只好走楼梯。两个人沉默着，听到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他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
彼此都没有说话，迸住了呼吸。
她觉得如此恍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牵着手，一步一步，似乎走回了少年时代。
她忘记他们几乎是陌生的。只是想他在身边。想一个温暖的触手可及的男子在身边。这样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的心在那一刻静到听不到任何声音。
房间了开了暖气。她泡了咖啡给他。到处都弥漫着咖啡浓郁的香气。
彼此相对着聊天。她说了很多。她的童年，她的友情，她的工作和生活。只是不提爱情。她的千疮百孔的爱情。让她一路逃到了北方。
他却说到他的前女友。他曾经深爱的女孩子，后来离开了她。
夜，越深越迷惘。有一些即将破裂的伤口，发出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击中他们最后的清醒。然后他走过来，轻轻拥抱住她。把头埋到她的头发里。
很久，他低低说，抱着你的感觉，真好。
如此，让曾经的爱情在记忆里夭亡吧。她无力的微笑。
若有一个男子，能够抚平她褶皱的伤痕，有什么不好。她的心已经轻薄通透，等待着一双手，暖着她的仓皇哀伤。
灯光柔柔的洒在房间里。她听到一些细细碎裂的声音，挣扎着冲破那张固有坚硬的网。他离的如此近。如此的靠近她的脆弱。
然后他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好熟悉。和她曾经用过的一样。
那样无可抗拒的缠绵。天旋地转。
他亲吻她的嘴唇，辗转着，仿佛成就一朵花的芬芳。
在寂静如世界末日的深夜里。哑着嗓子说，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她微笑。太过清楚，他们已被彼此的伤感击中。被心里滋生的绝望击中。强盛的索取，然后任由自己跌坠到深深的谷底。空旷无一物的谷底。她懂的。
越是激烈越是短暂。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某个瞬间，她居然想起窗外那些在春季清香四溢的槐树。那样繁盛如海的花，洁白柔软，在风吹过的时候落了一场花雨，满地都是凋零的花瓣。
他走的时候，留了电话和QQ。
可是他们没有再见面。
是如此美好的失去。因为美好，所以之前他们毫无预感。
谁也看不透自己的内心，那些纠缠不休的疼痛是否已经真正不在意。谁也不知道，是否混淆过本来可以脉络分明的感情。
那种依恋，是初生？亦或仅仅是彼此慰藉。因为害怕探索，于是下意识中，只能逃避。
无数次，她走过那条枝桠凛冽的街道，依然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而确实，一切都未曾发生。
是这样寒冷干燥的北方冬天，她的感冒持续了一个月才好。某一天起床后，她突然发现早已忘记准备清水放在房间。
原来，什么都可以慢慢适应。包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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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yeyanran.home.sunbo.net[ 此贴被叶嫣然在2007-05-23 22:09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