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

青青子衿

      音量调至很低，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安然坐到电脑前，静静地打着文字。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分明先前还好好的，但若看到一文或一诗触动了内心某根脆弱的神经时，那些被压伤的记忆即刻被唤醒，满满地占据大脑空间，迫自己写出感伤的东西来。
      萧之从新疆飞回了小城，昨晚看央视天气预报时得知乌鲁木齐突降温18度，吃惊之余去信告知萧之，他有些得意，回了一句：山人自会神机妙算。
      萧之工作很辛苦，陀螺般地转个不停，很难得见到他。他说他玩命般的工作作风是在日本工作时形成的，再难改了。我笑笑，无言以对，唯感心疼。

      春季时，他曾来看过我，我病躺在医院里。
      见面的一瞬，说不出什么，握紧我的手，他笑湿了眼睛，起身站到窗前，很久都没能转过身来。
      夏季都来了，该是不必再忆这些的吧？可自己又不经意地回想了起来，仿佛是部电影，印在脑海里，一幕幕地回放，闪现, 观之落泪。
      自己一直很怕见男孩子落泪的，那天的萧之是到了伤心处吗？应该是。
  既知此地伤心处，那么何必君再来？
      那天，萧之坐回我身旁伸手替我理理散在耳际的乌发，我避让不及，心兀自乱跳起来，他大概从我神态里看出我的不安，笑了，顺手刮我一个鼻子，将椅子往后挪了挪，侧脸注视床旁一篮鲜花里的祝福卡，微笑着 若有所思。

      那是个宁静的下午，将手安然地放在萧之的掌心里聊了很多话题，不知不觉暮色来临，萧之将灯拧亮，见我久不动送来的饭菜，他起身又去了不远处的大酒店要了份特色餐。
      “吃一点好吗？回头还要服药，不能空胃。我来市里总住在这酒店，特色餐口味还好。哥来喂你？”
      我笑了，自是不肯，尝了几口就不愿再吃，对萧之说：“倒掉吧，天色暗了，你吃点东西早回？”
      萧之不愿走，磨蹭着，握着我的手什么话也不说，神情宛如一个孩子。
      “我今天不回去了，住酒店一晚，这时再在医院里陪你一会儿，好？”好久，他方开口，轻声问。
      “那明一大早开两小时的车回？不行！”我想想，摇头不同意。明早动身他定会在路上赶时间，我越想越不放心。
     “妹妹……”萧之叹息着，将脸埋在我的掌心里，“我很孤单，钱挣得再多，如果没有一个心爱的人来分享，人生终究是场空。我只想等钱挣够了，就将工作放一旁 …… ， 常幻想着在天气好的时候把你抱到户外晒太阳，彼此相拥着什么也不想，那有多幸福！你知道吗？今生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能娶到你。”
      泪，无声的滑落。明白有些事是不可能的，却不愿再对萧之说出口。
      “走吧。”我催他动身。
      “嗯，乖，别哭，要好好的，懂？看，这是我替你买的夏装，多漂亮！先朝哥笑一个。”萧之拉开行李箱拿出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我眼前，伸过脸来瞧我。
      “你怎想到给我买衣服的？”我吃惊地问。
      “天气渐热了，看到别的女孩子开始逛街添新衣，想到妹还躺在医院里，就抽空买了。”
      “那你怎知我穿多大？”
      “估猜的，衣服大小看上去还差不多，长裙的腰身我没把握，呵，没抱过你，不知道。”萧之说笑了起来，脸忽地红了。
      羞涩地低首，不语，拿出彩棉衣裳看，很美，靠在脸上，柔柔的感觉。
      “要是不喜欢也请妹妹给我打60分。”萧之站起身，弯腰整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给你的。”他说，“想我的时候多看看。”
      照片上的萧之人在江南，玉树临风般站在河岸边，消瘦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深邃的眼眸里隐约着丝丝落寞神情。
      “妹，我走了，保重！”
      点头，松开手，和他凝视片刻，想说终究没说出什么，掉过脸朝窗外，不再看他。
      萧之走了，我将照片夹好在书页里重新躺下，想想，又打开书页翻出照片来，蓦然地，我注意到照片背后写着两行钢笔字，轻声念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萧之到第二天午后才来电告知一切安好，我没说什么挂了电话，拿枕头压在脸上。想起那两句诗，泪，再度泉涌。

      萧之依旧不知道这些，他只盼望着和我再次相见，三月底我提醒他生日快到时，他说从来就没记得谁帮他过过一次生日，我笑了，心酸 。他却笑道：“等和妹妹一起过生日吧，妹妹生日应该在夏季。”
      知道他说这些说白了还是找借口想和自己在一起，世上真有读不够的唐诗宋词，看不完的阴晴圆缺啊。曾读过这样一段话：“很多人和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真正被注定的缘分，不能去更改。”当时自己就看愣了神。

     轻叹，此时遥想，远在小城的萧之他看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