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童年－－－痛并快乐着
        我曾看过一本有关心理调节的书，说是看过，其实只得了一句，这句话的大意是这么说的：＂快乐是生命的原动力．＂此时又想起了尼采的一句话：＂痛苦优于快乐．＂从文字的表面去理解这两句话好象有些风马牛，但只要仔细地回顾一下自己的生活历程便很容易发现这两句话是存在着某种血缘般的关系的．

　　我们的童年，一向为大多数人冠之以幸福的光环．先撇开另外一小部分人不说，我以为这大多数人其实都在撒谎，大概是不自知罢了．

　　让我们仔细地想一想，我们的童年到底何幸之有呢？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譬如父母之爱，祖孙之乐，那确然是一种幸福；再譬如儿时的种种游戏，不仅益智健体，也确然是一种快乐．哦，还有糖果也不能不说，虽然那时的糖果无论它的包装还是内在品质，都不及现在的好，但还是让人觉得那时吃过的东西要比现在的东西滋味更浓一些．

　　此刻，一连串的迹象仿佛都在反驳我对于童年的不幸之说．说心里话此时我的观点也有些动摇了，因为我也开始渐渐地觉得自己的童年幸福得无与伦比．

　　但事实果真如此么？我的断定真的错了么？恐怕还未尽然．

　　话曰＂事实胜于雄辩＂，我就以自己的女儿作一个例子来推论一下吧．（当然，这个例子或许还没有很大的说服力，但据我观察，这个现象还是较普遍的．），且仅取一天．

　　女儿的一天开始于早晨６：３０．古人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她在这个时候起床则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７：４０便要上早自习了，又因年幼，在这中间的一个多小时要完成洗脸刷牙穿衣饲饭甚而还有几句英语要背等诸项动作，所以时间对她来说并不从容．尤其在冬日，这个时候大抵天尚蒙黑，被窝又温暖得一塌糊涂，大人们尚不堪早起，何况一介小儿呢？更何况女儿因为动作稍迟还会被我呵斥，所以这一天的开端便已经很糟．

　　急匆匆入了学堂，和学伴们一起喁喁而语或是互相嬉戏打闹自是一番快意．但这样的时光毕竟是短暂的，况且课间短短的几分钟里还得应付给厕所一些．现在的老师大多是慈祥而温和的，这应该归功于文明的进步．但在这进步中却也不无隐忧，就拿我的女儿来说，她的口算能力就不及我与她同龄的时候，并不是我俩的智力有殊，而确然缘于现在很有一些老师打着＂以人为本＂的幌子大行偷懒之道．于是乎，我每每检查她的作业或是偶尔考验一下她，便难免会数落和责难她，便会令她痛苦（我亦然，可没办法．）．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可惜到了这个年纪我才领略那是一种快乐的滋味，因为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学不敷用了．但对女儿来说，这种种的声音现在却还不能带给她真正的趣味和快乐．此时便让我想起做烤鸭时的一道程序，在鸭子变成熟物以前须有一段痛苦的日子．在那段时光里，鸭子天天被关在笼子里，且饲养员会一天数次掐着它的脖子往里灌一根根搓好了的饲料，除此以外便是喂水，直到一个月后这只鸭子肥得连走路都困难，这道程序便叫＂填鸭＂．想想我们的教育，与这道程序何其相似，读书实在是占用了太多自由的时光，那么，读书何乐之有呢？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可还未等一展嫩翅，女儿便又被我们关到屋子里．我们自然有我们的理由，一个女孩家＂野＂在外面毕竟让人放心不下．但这个理由却并不堂皇，一半是出于偷懒，懒得陪她出去碗，另一半是因为我们的时间也不富裕．

　　终于做完功课，女儿常会用一种近乎乞怜的眼神对我说：＂爸爸，我想出去玩一会．＂此时我不能不答应，因为马上就快天黑了，再不给她一些自由实在于心不忍．

　　晚餐的菜肴与主食我大多会争取女儿的意见，但也常常会忘记．于是，我满怀兴致做好的晚餐便很难达到拉拢她的效果．便是真的天天都配她胃口，却又要为＂营养计＂限制她的取舍，她想吃荤我偏要拣几根青菜在她碗里；想吃素的时候我又故意挑块肉给她．所以，这顿晚餐便常常不能尽兴．女儿又不敢反抗，于是哪里还会有愉悦之情呢？

　　一般而言我们在７点左右用毕晚餐，而这个时候女儿喜欢看的动画片也几乎结束了，便是真的还有，我们也不许她看了，因为此时到睡觉前已经没有多少复习功课的时间了．

　　晚上９点女儿准时入寝，这一天对她来说也就意味着结束了．当然，梦是一个自由而美妙的时空，遗憾的是并不能天天一枕黄梁，况且偶尔还会出现噩梦．

　　女儿的童年便在这一天天中度过，说心里话我很难看出其中有多少快乐和幸福可资言表．

　　当然，童年仍可以说是快乐，因为这种快乐大多不需付出代价，而长大了则不同，想要获得快乐便得付出代价，两厢对照，童年便容易让人觉得幸福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果然．时间在我们的成长中不知不觉地抚平了我们的创伤．于是，曾经的快乐便愈发历历在目了．

　　童年－－－痛并快乐着，我正在女儿的成长中寻找这种感觉．

     

      三)三月某日
      “泥融燕子飞，沙暖睡鸳鸯。”春天总会不期而至。已而夕阳在山，但山很远。影子却分明，且一条条一片片越拖越长。初时纷纷，继而如盖，最后便与夜色合而一了。这一刻无限美，但因了近黄昏的缘故，这一刻总会让人稍嫌美中不足。

    人真是一种难伺候的动物，譬如此刻的我。女儿在家的时候我嫌她唧唧喳喳，又嫌她像根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但一捱确证她今晚将弃我而去，我心里便顿觉空空，初时倒还有几分清新之感，随即便觉大不自在，如蚂噬，如芒刺，食不甘味。

    这倒还能勉强忍耐，最担心的是晚上我的胳膊上也将空空如也，那颗小脑袋瓜常常把我的胳膊当枕头，虽然时间一长我的胳膊会发麻，但奇怪的是觉却反而睡得香，梦也甜。

    这时我才明白，当我在伺候女儿的时候，其实她何尝不也是在伺候我着我呢？此时我的脑海里尚存昨日的一幕，我指使她去自己洗袜子，女儿心有不甘，却又难拂却我意，于是便偷偷在我身后大做鬼脸。却不料我恰好面对着镜子，一切尽逮眼中。我突然大笑。女儿先是一愣，继而便跟我一起咯咯地乐开了花。

    那一刻真乃人生至乐。

    这是真的，我伺候女儿是出于责任和义务，她伺候我则是馈我以感官和心灵上的享受。

    其实，不消24个小时女儿便要回来，又将使我的耳目疲惫。但是，此刻的思念却真的止也止不住，我不觉堕入她的小“怪圈”中，痛且快乐着。。。。。。

      四)惊弓之鸟
        女儿读小学四年级了，但由于此前我们对她的学习一直未曾付予关心，所以她也就鲜馈我们以理想的成绩。尤其在四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发现她的成绩大有一种急转直下的态势，这才让我们猛醒。
    但由于这十年来女儿一直拜她外婆教导，外婆的放任与溺爱使她变得“弱不禁风”，我们对她语言稍重一些便会令她涕泗纵横，李白诗曰“桃花潭水深千尺”，女儿的这两“潭”水却似测不到底。久而久之女儿便练就了一番“播云弄雨”的好功夫，稍不称意她的眼泪便会破堤而出，肆意汪洋。
    可惜她的外婆渐渐年迈，终于不堪“水侵”之灾。于是才狠狠心重又把女儿交还给我们（此情此景与我的童年何其相似呵）。
    女儿重归来，我们才发现她的功课实在糟得一塌糊涂：数学只会用“竖式”运算，且差错频仍；语文则更不堪，往往好不容易在字典上查到一个字的释义却还是会抄错。她的这种状态实在让我忧心，于是情急之下的我不得不对她连施“猛药”，不仅买回了许多练习题来让她做，而且常常对她“横眉冷对”，稍有差错便对她痛加斥责。
    女儿自然很难适应我的“暴政”，于是我们甫一打上交道便成“水火不容”之势，我肝火方炽，她便“开闸纵水”，哭势既作，真个儿如“虎啸猿啼”一般。幸亏我常能将自己置于“岸”边，“水”漫则退，“水”退则进。如是数番，我终于觉悟自己的“猛药”施之太促，而她呢则也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老爸有一番“踏水无痕”的好功夫。
    教育应该讲究一定的方法，尤其在当下，家里“别无旁枝”，倘若仍施之以我幼时所拜受的“棍棒”式教育的话恐怕很难行的通，况且在我的上头还有几个“老领导”，虽已“退居二线”，但对于家政他们仍是具有我所难以企及的影响力的，而且我的亲历也验证了“棍棒”式教育的害处。
    女儿其实并不算笨，之所以成绩不理想，多半因偷懒所致，不甚用心的缘故。譬如遇到一个生字，她常常必不先去查字典，而必先来问我。但因为我的知识在时间的流逝中有的已渐渐荒芜了，所以难免会有不敷应对的时候，比如每每碰到一个熟字却记不起读音，要不就是读出了音却不识其意了。最怕碰到女儿问我多音字，因为这类字的音义很容易混淆，稍一把握不确便会谬之千里。
    但毕竟“姜是老的辣”，每每遇到女儿问一个让我尴尬的字，我便会装作扳起脸来叱她：“又想偷懒了吧？查字典去！”于是女儿悻悻然去。但我已存了小心，必嘱她把查出来的字拿来给我看，我假称看她查的字对不对，其实是在“偷学”。当然，我不能永远这么欺骗她，因为我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于是偶尔碰到我不识的字我也会很谦虚地告诉她，爸爸也得查字典去。在遭到女儿几次嗤笑后，情况就大异了，女儿在我的谦逊里渐渐认识到了字典的重要性，而且常常会欣欣然地问我：“爸，字典也是你的老师么？”我每每然诺，女儿便会雀跃一番。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明白平等的重要了。
    渐渐地，我发现女儿开始对语文产生了一些兴趣，兴趣之始乃在我买给他的一册《阅读与训练》里，我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题目。
    那些题目是这样的，要求在一个成语的空档里填上正确的生肖，譬如：如（）添翼、气壮如（）、獐头（）目等等。有的则更难一些，譬如（）目寸光、（）（）精神等，这些是用音序查字法很难查到的，于是女儿难免要求教于我，每每此际我便会如临大考一般，因为我的答案马上就会在词典里得到印证。幸亏我的成绩还堪及格，一般都能答对。但因我已有了经验，所以即便我自忖无误仍会令女儿再去查《成语词典》，倒不是想让她对我另加青眼，而是想让她的记忆更加深刻一些。
    女儿便是在这样的题目里渐渐地对语文产生了好感。当然，另一番趣味则是我在生活里给她的。譬如我常会对她解释自己对她的心意，便会这样对她说：“其实爸爸对你的教育并不想“‘立竿见影’，而是在‘循序渐进’。”说完了便让她去查这两个成语的意思，让她在领会我心意的同时又学到了新的成语，一举而两得，我们皆欢颜。除了学习我还会跟女儿一起打打趣，譬如每每见她衣冠不整，我便会说她“沐猴而冠”，见她心绪不宁便会说她“朝三暮四”，见他赖在外婆家不肯回来便会骂她“狼心狗肺”。而她呢，也常以成语还击我，譬如见我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便会说我“信口开河”，见我说她说得没道理便会说我是“狗血淋头”，见我戒烟不诚便会讽刺我“信誓旦旦”。。。。。。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女儿在这样的趣味里不仅丰富了知识，也渐渐地和我加深了感情，令我喜上眉梢。
    然而在我的喜悦里也曾发生过令我吃惊的一幕。
    那天女儿放学归来，她在做功课，我在忙于炊事。突然女儿跃于我的眼前，面带戚容地问我：“爸爸，你看我像一只惊弓之鸟吗？”我以为她又在跟我打趣，但观其面又颇肃然，便愕了片刻。女儿复又相问，我便沉下心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怎么会是一只惊弓之鸟呢，尽瞎说。”孰料女儿此刻竟振振有辞起来，她对我说：“去年这个时候你和妈妈吵了一架，砸锅摔碗一番，我已经受了一惊，不料前天你俩又吵架，我躲又没处躲，我真的很像一只‘惊弓之鸟’啊！”我闻言大骇，实在没想到我们的争吵会给女儿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于是我满怀着羞惭对女儿说，爸爸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妈妈吵架了。
    女儿转悲为喜，而此刻的我却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突然想起武功的最高境界便是“无招胜有招”，女儿的几句话便轻易地让我“武功”全废了。

写这样的文很有意义。  

偶儿子也属牛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