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冬，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平添了一份惆怅，淋湿了乡间的小路，也淋湿了我的记忆。我带上女儿，带着无尽的思念，去给我深爱的父亲祭扫。
        父亲去世已十年了，但是十年前的那一幕却依然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退休以后在村里承包了三亩地，加上母亲的的责任田，共计四亩半。平日都是父亲一人耕作，只有收获时节我才去帮一下忙。收过玉米后，玉米秸秆通常是先晒后烧，剩下的我与父亲用拖拉机向外运，要倒入公路两旁的沟里。这个活可以说是又脏又累又险，当把车斗调到紧贴公路边上时，我要刹住车，父亲自己拔出车斗上的销子，然后背靠车斗，半蹲着身子，双手扳住车斗底部，将车斗掀起，接着我再倒车，把玉米秸推到河沟里。我的开车技术很不怎么样，每次在公路上往沟里倒时，都非常小心，所以直到天要黑了，我们还在干。最后一车，我一切准备就序，等父亲掀车斗，好长时间，不见车斗翻起，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看，原来父亲背靠着车斗，已经站不起来。我赶紧从车上跳下，把他扶起，听到轻声的呻吟，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脸色蜡黄。他用微弱的声音说，“你自己慢慢卸吧，我不行了……”我只觉得心咚咚直跳，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只好把父亲扶到一边，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一把一把的把玉米秸从车下撕下，把父亲扶上车斗，靠在里面的一个角上，在夜色与颠簸中回到了家。
        一夜的忐忑不安……
        第二天，我和父亲去了解放军第148医院，当医生告诉我父亲已是肝癌晚期，腹水很严重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后来，医院为父亲做了肝部介入手术，但最终没有挽留住父亲。父亲从入院到离世，不过五十天，父亲离家的最后一天，就是和儿子一起干到天黑，干到站不起来。在医院的最后几天里，父亲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剧烈的疼痛已使他时常昏迷。可能知道自己挺不过去了，眼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人世间的眷恋。仅管这样，还时常叮嘱我地里要用多少肥，家里的炉子有一根炉条要换一下；挂念广州的五弟有没有分上房子，挂念在大连的大哥……即使在昏迷的时候，还在轻声的叫着“是个小子”（此时我的妻子处于临产，在父亲去世后的第十三天，我的女儿出生了）。
        就在陪着父亲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至今也难以忘却。
        家里兄弟五人，大哥与五弟相差不过十三岁，因此，生活是非常拮据的。在我最初的记忆里，父亲单位离家有七十多里，一周回来一次。那时候我们是非常盼望见到父亲的，因为他每次回来，总能为我们带回两个白面的馒头，这馒头是长条的，在上笼之前用刀切过一下，蒸后可以轻松的掰成一般大小的两块，并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整齐的刀痕。我与五弟最小，因此，每次都少不了我们的份，不过只是不多。
        等我稍大点，父亲调到离家比较近的一个汽修厂工作。
父亲是一个很爱家的人，自己的收入不能保障一家人的开支，就养了几只兔子，我经常看见他下班回来的时候，带着满满一口袋的青草，足够兔子吃两天的。春天，父亲带领我们在院子中央种上一片玉米，四周种上丝瓜、扁豆。秋天，收获玉米后再种一些白菜，波菜。在我的记忆中，家里是很少买菜的，那些日子，生活虽然艰苦些，但始终还是能够吃得饱。
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即便是挤点，也不能有早吃的。不论是谁，吃菜只能从自己的这个方向去夹。还有，掰一个窝头，那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只掰上面的，要从窝头的底部开始，窝头的上部要与窝头的底部大小要相称，吃要先吃上次剩下的。直到今天，我也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父亲对我们抱有很大的期望，他识字不多，但对社会的了解应该说是比较深的。他总希望我们能够走出村子，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给我们讲“五子登科”的故事，（此时村里还没有一个人因为升学而走出村子），给我们讲战国时期的甘罗、苏秦等人的故事，这些大都是看戏或者从收音机中知道的。三哥是兄弟中读书最不用功的，没有读完高中，父亲与他有点不投缘，关系比较紧张。父亲在五十岁的时候就办了病退，让三哥顶替做了工人。当时，在农村人的眼里，做个工人是相当不错的。
        父亲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当孩子们都成家立业能够独立生活的时候，他却匆匆地走了，走的有些遗感，没有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也没有见上自己盼望的“孙子”……
        女儿渐渐长大了，有时候问起爷爷的故事，我总感觉到莫名的欣慰。这几年的那一天，我都要带着女儿，去给未能见她一面的爷爷祭扫……


[ 此贴被一天云水在2007-11-05 21:06重新编辑 ]

跟你一起怀念。。。。。。

最后一车，我一切准备就序，等父亲掀车斗，好长时间，不见车斗翻起，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看，原来父亲背靠着车斗，已经站不起来。我赶紧从车上跳下，把他扶起，听到轻声的呻吟，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脸色蜡黄。他用微弱的声音说，“你自己慢慢卸吧，我不行了……”

难受。

中国农民怎么那么苦！

怀念!怀念!怀念!

亲情的文总是让人如此感动，怀念，想念。。。。。

我的这些感受是80后的人所不能体会的,感谢各位的耐心和善意!

能体会。我不是80 后。

看了文章，想起我天堂中的慈父，一起怀念，永远怀念！！！
记得当时子衿的回复：人间少一老者，西方添一如来。
子女心中念老者，如来佛光照后人。

父亲总给人一种宽厚的感觉

很幸福了，现在我的父母还在，我还是很感动！！
“人间少一老者，西方添一如来。
子女心中念老者，如来佛光照后人。”
说的太好了！！！

深切的思念！

阿弥陀佛！

永生难忘，向慈父致敬~

回忆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财富,让人更能懂得现在,珍惜现在,楼上几句回贴,也足以让人感受到男人的宽厚和女性的温情.谢谢!

平凡而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