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的故事
本帖被 青青子衿 设置为精华(2007-10-10)
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譬如妻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只鱼缸,鱼缸既小且陋,似乎更宜做泡菜用(其实我也不知道泡菜是不是可以用玻璃器皿来做).然既得之于陇必望至于蜀,于是便希望这缸中登时出现几尾活泼的小鱼,在水里悠哉悠哉,一定颇有情趣.于是心中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诚如开头所言,人生之中确有许多不由自主的事,尽管我曾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但因为我自知对鱼道并不谙熟,且曾在儿时有一回养鱼的经验,知道在鱼儿优游之不远处似乎总会有一只蹭蹬的馋猫(儿时的阴影尚未拂却),所以我对养鱼并非心怀热望.
身不由己的另一种说法叫鬼使神差.这是真的,直到这四尾小鱼儿被我投进缸里,我还不知道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家里怎么恁地多了这几条莫名的生物？古人曰：＂既来之则安之＂，况朋自远方来，能不说乎？虽然我与他们尚未建立以语言为基础的沟通渠道，但自打他们甫一到来，我便在心底默默地说（不知这四个小家伙能不能感应？）：愿你们从此生得安乐．
小鱼儿初来,对周边环境的变迁尚不能适从,所以看到他们挤作一团,一团慌张的模样,令我突然心生感慨:鱼且如此,人何以堪?难道不是么?我们不也是常常以团队精神为尚的吗?
待气定神闲之后我才发现四尾小鱼中的一条相貌颇出意外,左边眼睛奇大而右边眼睛奇小(仿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尾巴也不似其它几尾那样通体一色,形销骨立的模样,但并不孑弱,相反我看它倒更矫于游泳.于是心中又不免一惊:"天奖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怫乱其所为......"莫非我的小怪(一看见它我就有了这个名字)将来也会成为这鱼儿中的小王?但愿不负我望.
"民以食为天",鱼儿对食物也有魇求的本能,所以当我发现刚刚投放的几颗鱼食顷刻间化为乌有的时候并不讶异,因为我也是刚刚在摊上用完早餐,卖油条的大姐并不曾对我投以骇然的目光,贩豆浆的大叔也不曾对我瞪眼如桃,相反我们都很怡然自得.只是鱼儿可以从容地不劳而获,我却不能,我得为两肩之担去奔波,不幸之至.
我对鱼道并不谙熟,所以还不能领略养鱼的乐趣,但尝知水中的鱼儿颇能预知阴晴,所以此番养鱼权当家里设置了一个迷你的气象台,既经济又能悦我视线,能不乐乎?然鱼亦知我乐否?我无从考究,但尚可顾自多情.
小鱼儿的故事,虽不能得适彼高岗之乐,亦不能为鱼跃龙门之喜,但我希望,在这场演出里面至少会有精彩或有趣的片段,那么,虚应故事,夫复何求?
一、妖妖
“妖妖”是四条小鱼中最漂亮的，只是我苦与不能知道它是个铮铮男儿还是一个窈窕淑女。“妖妖”的泳姿最轻盈，也最堪美，常常令我不忍拭目。
“妖妖”是这四条小鱼里胆子最小的，每每看到我靠近鱼缸，它都会慌得四处乱窜，一边逃，一边仿佛在惊呼：“请勿吓我，请勿吓我！”于是常常令我伫足不敢前，我实在不忍心把它惊慌失措的情状作为一种娱乐。
养了几天鱼，我渐渐观察到，鱼儿也喜阳光，尤其在这样一个春日明媚的午后，它们格外的优游，忽而闹水嬉戏，忽而作耳鬓厮磨状，忽而有一个跳上水来又一下子潜入水底，情趣盎然。古人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当然不知道！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汗颜，因为鱼儿也不晓得我之乐其乐，它们哪里也会觉得惭愧？应该感到惭愧的是老天爷，他老人家让我们生在同一个世界，却只教我们顾影相盼，却不使我们互通语言，虽一步之遥，却仿佛阴阳两界，真是活造孽！
“妖妖”从不与人争食，却不是胆子小的缘故，我看的出来，这是天生的教养！“妖妖”性幽，却不自闭；“妖妖”不善交际，但朋党自逑。“妖妖”仿佛天生的公主（但愿我没看走眼）哩！“妖妖”天生丽质，可我却看不懂它的笑颜，否则一定是一笑一摇，回眸一笑百媚生，顾盼流连，惹人陶醉。
每每看“妖妖”在水中作戏，看它静若处子，看它止若娇娘，看它舞影翩翩，看它欲语还休，饶是多姿，怎能不教人垂怜！
二、陀陀
四条小鱼之中，“陀陀”独有一副慈眉善目，分明是一个长者。常常见“陀陀”在水中静默如潜水艇，看它虚怀若谷的样子，看它心怀虔诚的模样，心里又会生出另外一种滋味。于是取其名曰“陀陀”，因为她确有一番陀佛的尊容！
古人曰：“食色，性也．”“陀陀”却不以为然。它似乎已至“忘我”妙境，似已身为菩提树心若明镜台。世上所有的色食，于它来说都已不复餍求，滚滚红尘，于它来说皆已如过眼云烟。常常见“陀陀”在水中喃喃，仿佛在颂经，又仿佛在作佛歌。只是我听不见。
小鱼儿中，“陀陀”最大腹便便，大肚能容，怡然大方的样子，仿佛又见弥勒。俗语说“心宽体胖”，世上的爱恨情仇在“陀陀”心里已经灰飞湮灭，波澜不兴了。“陀陀”是一个忍者。
然而“陀陀”是从容的，与世无争却能处变不惊，禅机若隐，泠然而善，令人释怀，令人向佛。
三、扁扁
“扁扁”的身形不正不圆，故唤其曰“扁扁”。
“扁扁”是众小鱼儿中最善取巧的，投食儿的时候它最乖，其它小鱼都浮上水来各取所需了，独独它仍甘心偏安一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常常令我吃惊。然而吃惊之后也常常让我哑然失笑，因为它居然有后来居上的本领，而且专擅在别人口中夺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扁扁”独善心机，心怀叵测，藏而不露，狡狯异常。“扁扁”常常作四顾茫然心不在焉状，其实却觊觎良久，什么也逃不过它的贼眼。“扁扁”深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所以常常见它在玻璃壁上厮磨，竟日不辍，可能是想早一日披坚执锐吧？“扁扁”虽心机颇辣，但嗅觉颇钝，香臭不辨，要不为何常常看见它顾自饶有兴致地在水底衔玩大伙的遗溺而不以为恶呢？这实在是一副奇妙的图景！
我尝欲除之“扁扁”而后快，但我下不了手，虽然鱼皆曰可杀，可我也知道上帝并未赋予我杀生的权利。所以我只好忍耐，权且学习上帝的宽容。
四、小怪
我独爱“小怪”，虽然它的模样颇殊，令我不敢恭维。但“小怪”乃真英雄，从不持强凌弱，也从不巧取豪夺。
“小怪”的殊容实在值得一提：右眼奇大而左眼迷离，实在叹为观止！然而有趣的是人的眼睛也不是左右一般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故事俯手皆拾。“小怪”却不然，它可不是睁眼瞎！相反，“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定也会为你开启另外一扇门”，“小怪”的右眼是一枚火眼金睛哩！
“小怪”并不伟岸，却异常矫健，活灵活现，生冷不惧。“小怪”从不贪图，也不谙风情事故，所以也就不知敬畏。“小怪”在我眼里是一个天生的行者。
每每取食，“小怪”从不多取，知饱辄足。“小怪”颇不甘寂寞，忽而上忽而下，伙伴不理它的时候它也会一副抓耳挠腮猴急样儿呢！然而“小怪”却从不取悦于人，也不像“扁扁”纠缠“妖妖”时那番穷追不舌的糗样。相反，每每“妖妖”向“小怪”示好的时候它倒挺会装酷，授受不亲的样子，常常令我忍俊不禁。“小怪”也不会“陀陀”那般淡定．“小怪”无畏无惧，慨然作色，仿佛王者归来。“小怪”和“扁扁”是前世的冤家，今生又碰到一起自然是冤家路窄，所以小小的鱼缸里也常能见到龙虎斗，我则作壁上观，其乐无穷。
“小怪”的可爱，不能用文字尽述，只能于不觉中为它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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