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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pil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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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迁》

  我老家在福州市,闽侯县,祥谦镇,一个自然村中。我的家境极好,上有双祖、有爹娘;下有小弟、有小妹,同辈三人之中我居长。如今我二十多岁了,既取了妻,又生了儿子,这按我们中国的传统,可谓给爷爷、奶奶、父母们添丁增福了。每当逢年过节团圆时,我便最快乐,全家总是围坐着挤成一大桌,说说笑笑四代聚一堂。
  我生性好强,不甘平庸,自小就羡慕那些为官作宰之人,也崇拜那些载文撰作之人;看电视里的英雄,听传说中的能人,多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扬名于世,也能显达功成!冥冥之中,我时有行空狂想之感,然现实生活中的我:相貌不出众,身材算平常,学历偏差,初中没上完,论起性格也不怎么受人赞扬。我毕竟肉骨凡胎之人,虽有欲成天马之心,但肋下终究长不出双翼来。每思于此,我总是千般怆然,万分激扬;欲做文章时,感觉提笔忘字,见书头昏。是我厌学?是我愚笨?其实都不是。之原因,就在于我的学识基础实在太差劲了。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能做出什么名堂?这话不光在别人嘴里说,有时父母、祖父母也如此说;后来就连我自己,大概也这般来说自己了。我的愿望似乎成了低处的礁石,渐渐被淹没在生活的海洋中;我的理想仿佛成了腐朽的枯木,眼看就要被现实之风吹化了。我无可奈何!只能融人所适,去安分守己过一世了;我能做什么?为了生活,只能趋人所愿,去当一名劳而不倦的钱奴隶。
  九十年代初,大家都嫌务农不景气,为谋尽快富裕,所以在十年前我就随父母到福州,在一个偏僻地弄里开起了小餐馆。这些年,我在自家开的小餐馆里,既当小工,又做老板,日子虽艰苦,若不与那些华侨、老总们去比阔绰,但凭充裕的小康生活,倒足以让我过得喜气洋洋。
我羡于安居乐业,平日既无抽烟喝酒的习惯,亦无寻花问柳的嗜好,说起那些的巴、桑拿之类的娱乐场所,从来就与我绝了缘。故此,在大多数同龄人眼中,我倒显得很另类,大家经常对我开玩笑,说我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男人!我心里明白,这是人们嘲笑的话,人们这样说,与其不如说我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其实,人是各有所志,人是各有所好的,人们爱抽烟,爱喝酒,爱寻花问柳,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不能去说三道四;我自然也有我的喜好,有我消遣的方法,譬如在烦闷之时,我能背上儿子去兜一兜街风,去逛一逛商场,那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活享受?
  说起这种享受,未必人人都会体会到的。每当我一有闲空,总是背着儿子沿街徒步逛去,如同走马观花,那孩子总是见景问景,逢物问物,他那天真的问题,实在让我应接不暇。更有甚时,他却给我出难题,他时而问我人从何来?时而问我人为何要吃饭?时而指着天说,那天有多高?时而指着路说,这路伸多远?当遇到诸如此类问题时,还真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尝试到,什么是孤陋寡闻的滋味,什么是无言以对的尴尬。于是,我陷入了思考,若把问题考虑久了,没及时来回话,可孩子便不乐意了,他非得不依不饶逼着我快答,我实在被逼无奈,最后只能随便编出几句胡话来敷衍。我们俩把话说到兴头时,似乎觉得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不存在了,似乎那天地间只我俩在问答,似乎我忘记了儿子在背上的沉重;一路走去,我只管应天答地,只管尽情满足着儿子的求知欲望,我满头大汗,我气喘吁吁,我进入了美妙的意境,我得到忙碌工作之余的身心调节,我体验到了一种无比畅快的生活享受。
  我爱逛街,倘若有人问,何处是我经常去的地方?我回答,我最常去的是福州最繁华的商业街。若问,何处是福州最繁华的商业街?那中街亭当论首屈一指。那里商店云集,人流浩荡。在平日里,那几家隔街相望,毗邻而立的电子商场,当算我的最常去处。
工作繁忙,很是放不开,平日里我和父母都很少离开店,或放假。每天只有埋头干活,暮去朝来,时间过得很快。虽然老家离福州不远,只不过二三十路程,但一年能有机会回家的,算来也只不过三四趟而已。渐渐地,我觉得与老家疏远了,自己每次回到老家,总难免有一种如做客的感觉。农历八月十五那天,不但是中秋节,更是我们家乡一年一度的庙会日。每年这一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放下手中活,回家与久别的祖父、祖母好好的团圆一番。
  那天,是二零零三年中秋节。我们一家人,归心似箭,清早就背着行囊,提着准备过节的食物,急切切挤上公交车回家了。一路上,我们先是兴致勃勃的闲聊着,随后大家都疲倦了,我只倚着车窗观风景。看着远近一条条龙蛟蛇绕,新建的马路;看着路旁一栋栋刷眼而过,新建的楼房;看着路旁一间间抢装修,待营业的店面;看着路旁一排排布置有序,新建的厂房。我内心正感慨:“家乡在蓬勃啊!”当车驶进了自家村,还看见东面的那条“险江”已开始动工架桥了;而西面的那座“横山”,眼看就要被铲车夷为平地。坐了这躺车,我亲眼所见了,路上一幕幕快节奏建设家乡的情景;也听到了,乡亲们所热衷交谈的,一条条将家乡如何开发的新闻。我的内心如波激荡,对如今经济腾飞,我感慨万千:家乡变化真是太大了!仅仅半年不见,显然又变了一个模样。真可谓日新月异啊!当下心想:“若是有一天家乡繁华了,我还须背井离乡去福州?我看,在家乡就足以让自己发家致富呢!”我们心情愉悦,带着美好憧憬回家了。
  我携着妻儿,领着父母,悄悄地推开了自家半掩地大门。爷爷、奶奶突然见我们回家了,欣喜满面,万分激动,他们第一举动,就是抢过来,牵着我的手,从头到脚细看一遍。儿子便迫不及待跑过去叫大爷爷、大奶奶,紧接着就是给二老献上最珍贵的礼物――亲吻。
  我们手中行还李未将卸下,而奶奶早已用催促的口气对我们说:“去吧,赶快去把太平面吃了吧!我看,大概你们要回来了,所以我先把面给煮好了。”只见奶奶将两碗面端过来了。回身,奶奶又去端面,他急切说:“你们去看看那泡面的鸭肉硬不硬?如果嫌硬的话,我再把那些剩下的,加点火拿去煮煮。”爷爷说:“我看肉倒是不硬,可那线面恐怕已经糊了。刚才叫你不用急,索性等大家回来了再煮,那样更好吃。可你就是不听,硬要天没亮就促我,杀鸭呀,买菜呀,然后又是顿鸭肉,又是捞线面的,一早弄得我灶前灶后忙个不停。你看,到现在我连早餐还没进了!”说着,爷爷也把太平面端来了。
  因为刚下车,我本来食欲就不振,一下又面对一大碗线面,我真有点下不了箸。爷爷见我饫餍,以为我嫌面太糊,顿时有些失落,但他还是笑笑地说:“怎么?看怕了,如果嫌面太糊,索性把肉吃了,将面挑出来,剩着等下给我吃吧。”我一边端过面,一边说:“爷爷,您怎么不去吃了?您也别老关心我们呀,我们天天在馆店里,难道还怕饿了不成?”我说着,连忙拿起一个碗,准备去厨房盛些肉来,给爷爷,奶奶吃。爷爷见我拿碗,不知原委,他问我说:“怎么,想再要些肉?”他伸过手来,把碗接走,亲切的说:“锅在灶上很烫,我去帮你拿来,把碗给我!”听了这话,我的脸一下红了,顿时觉得自愧难容,我说:“爷爷,您别老顾着我,什么都留着给我们吃,自己也当吃一点啊!这碗里的肉,都已经都摆了满满了,简直都堆成小山了,您叫我都吃掉,真都嫌太多了。我拿碗,是想给您也装一点来呀!”爷爷说:“你就不必关心我了,这肉叫我这牙齿,还真咬不动,你们还是专心吃吧。”奶奶在一边问我:“你们觉得这鸭肉怎么样,好吃吗?”爸爸与妈妈齐说:“真好吃,真与市场里买的不一样!”奶奶可得意了,他说“这鸭是我们亲手养的,怎比那些做卖都是抢大的饲料鸭!我看你们几个常年出门在外,平日只顾给别人炒菜煮汤,却很少能为自己去做吃的,今天回来你们就多吃点吧!”说着,她接过爷爷手中的碗,又去厨房,把鸭肉装了一大碗来。
  正当我们一家围桌边用餐边畅谈时,家里却来了五个着装华贵的客人。这五个人当中,只一个是我认识的,他是邻居,名叫魏钱蒙,年龄四十刚出头,论起辈分,他与爷爷同辈,严格按村里习俗来说,我当称乎他为叔公,但我一贯看不起他,我也从来不怎么与他说过话。我熟知这魏钱蒙的为人,过去他是村里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痞。他凭借着不羞匪名,在附近几个村中勾三搭四纠集了一伙流氓兄弟,平日专做一些欺行霸市,打压乡里的勾当。前年,他就利用用巧取豪夺来的不义非财,买了一个村长来做。最近,他在村里办起了砖厂,承包了村里所有的鱼池,村东面的险江建桥工程由他负责,村西边横山土方开采由他操控。他的确发达了,他在乡亲们眼中的形象大大改变了,他似乎不是过去那样一个流氓了,他摇身一变,一时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乡贤能人。端午节,他一出手就三、五万来赞助村里做赛龙舟训练经费,纵使村里村外老少妇孺有口皆碑;中秋节,他一摆就是百桌筵席,可谓十里八乡贤人势人招聚一堂;九九重阳节,他更是大展宏势,不但大摆席筵,让村中五十岁以上老人来一次免费大餐,并且还在桌面给每位老人发三百块红包。如此气势,如此阔绰,谁能不刮目相看?
看那魏钱蒙满面春风,见我们全在家,显得十分惊奇,满脸堆笑说:“咿呀!今天你们有空回来啦!就是嘛,你们不要老埋头在外赚钱了,应该多回来看看家乡,如今的家乡可不比别处差了。”爷爷说:“是啊!家乡变化真是太大了,如今想在这农村种田,都没得种了。”魏钱蒙说:“种什么田?就算有田,你还能去种吗?人家做工的,一年收入少说都不下万把元,看那些种田的累死累活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能挣多少钱?”说着,他给都爷爷递了一支香烟,并给点上,他又说:“老哥呀,前些日子我跟您说过田间退土事,您考虑过了吗?现我把承包采土的老板带来了,您就跟他们商量一吧,如果嫌以前开的价钱太少,我可以出面让他们暗中给您一些补贴,但是您千万不要向别人说呀!”爷爷说:“不是价钱的问题,是因为那田实在不能再退下了,再这挖下去,恐怕就要成汪洋江河了。”魏钱蒙有些不高兴了,他说:“你就是这么固执,明明儿孙有本事了,如今他们哪一年不是挣那十万八万的,可你却还是那样一个土包相,天天赤脚光膀在田里干。俗话说:‘老年奔驰无孝子!’你再这样,恐怕别人倒要说你子孙后代不孝顺了。” 爷爷说:“话不能这么说,我自小在农村张大,年年月月,哪一天不是靠种田过来。种田不但可以养活自己,种田更是我农民生活的乐趣,当真有人叫我去做主席,我也做不了。”说着,爷爷走开了。
  魏钱蒙像碰了钉子,无奈之余,他只能走来对爸爸说:“老人就是难开导,以前我跟他说几次了,他就是不理会。今天我见你们年轻的回来了,特意来商量。别人都同意把田退土了,有的甚至前两年就跑到村里催促要把田退掉。说实在,眼下还有谁愿意种田了,这样退了一亩田,分他一万多块,有什么不划算呢?再说,路都修到田边了,眼看都要被政府征收回去了,到那时可是一分都得不到啊!”爸爸说:“以前我有跟他说过这庄事,可他老人家就是不同意,我也实在没办法。这样吧,你们也别再催促他老人了,我再去跟他说一说,如果他同意,那最好;实在不同意,你们也不要再烦他了。”魏钱蒙说:“麻烦你好好再劝他一下了。别人都同意把田退了,只有有你们家不肯,到时惟有你家的田像一座小土山在中间,别人田都比你低,这样你想种田也没法灌溉,田完全变成了一座废地。到时,你们想退可就没这个机会,恐怕只有后悔了。情况就是样,你自己考虑一下吧,看你都五十多岁的人,难道自己还拿不定主意?”最后,他带着人,十分不快的走开了。
  下午爷爷回到家,问爸爸说:“怎么,退田的事,你都答应了?”爸爸说:“我还没答应,因碍于面子,不过先暂时说几句空话敷衍一下。”爷爷说:“按你说,这田可真愿意退?”爸爸说:“眼下这田也是让别人来种,老实说,这田对我们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好如今政府开明,不收什么统购与纳粮,如果有的话,每年还要捐税了。田退与不退,对我们来说,是无所谓的。但话回来,那钱蒙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说:‘人家把田都推了,我们孤零零的留着到时成了块废地。’我看倒不如顺他们的便,把田退了。这万把块钱,的确是不拿白不拿呀!如果您实在不同意,我也不会去在乎这些钱了。”听了爸爸这番话,爷爷沉默了。
  我看眼里,急在心里,我最怕爷爷被爸爸这番话感动了。于是,我问爷爷说:“您怎么了,难道真被这万把块钱心动了?”爷爷突然激动起来,他用手叩着饭桌说:“如果你们一下给我万把块作私房钱,像我这样一个老头,的确会心动。可这万把块是卖田的钱。田是我们农民的饭碗,田是我们农民的命根,难道这我们的命根,就值这些在城市里买不下两平米房子的万把块钱吗?”随之,爷爷由激动转向愤怒了,他指着钱蒙家的方向大骂:“他们这些私卖农民土地的人,是国家的老鼠;他们这批兼并农民土地人,是社会的蚂蝗。我是老党员,刚解放就参加土革工作,在村里一干不觉几十年,可从来没见过像现在这样腐败。前几年,我就反对田间退土,也提过不少意见,怎奈,只有我一个人呼声,最终还是抵不过大众的浪潮。一些人简直被钱给蒙住了,只要不劳动能得到钱,不管多少,哪怕是一毛一分,可能在他们看来都算是不要白不要。如今,那些流氓摇身一变,变村长;那些妖魔披上袈裟,成菩萨。这个社会真是:‘鲎规没柄,抓篱当权啊!’(是福州一句谚语)他想让我替他说话,去年中秋,他大摆筵席,来请我,我就不去;去年重阳他大施舍老人,我还是照样不授他恩惠。今天,他家可热闹着了,可以请三界神人魔来聚会,可惜他奈何不了我这个老头。他可以拿着来复枪去威逼别人,可以吓得一些胆小鬼屁滚尿流;可我不怕,我现在都八十出头的人了,我活够了,他真能拿命来跟我换,说实在我一点都不亏。”
  爷爷这话,可真把一家人说得无言以对。奶奶忍不住开口了,她说:“难怪外头人们都说你颠了。人家今天只是来给你商量一下,退不退田随你。但话说回来,他对别人是很凶狠,可对咱们一家还算不错啊,而你却何必这样去说人家呢?再说,要是这话真传到他耳里,你老头虽不怕死,可年轻人却要在外头混吃啊!”
  爷爷这下更愤怒了,他忍不住拍一下饭桌,说:“以前他是很凶狠,因为那时他是光棍一条;而现在不同呢,他既有官位,又有家产,若真有人跟他拼起死活,他可未必真愿意呢。大家都听说了吧,我们相邻的甄厝村的支书――甄浩利,他可犯官符了,最近可成各村民交头议论的焦点了。”
大家听了都差异,只是妈妈特显紧张的说:“甄浩利怎么呢?他家与我娘家只一墙之隔。前些天,我还听我弟弟夸他有能耐,能把征收土地的事做的让人无话可说,可没到底有听说他违法,让人纷纷议论啊!”
  爷爷说:“他是三天前被逮捕的。听说,以前他也是钱蒙一伙的,也的的确确是村中一霸。据说,他原来连名字都不会写,可他有能耐,他能在选举时倾上几十万,能以每一张选票用三百元高价去买。他前任选了村长,今任就高升当了支书,他这两年挣的钱够多,房子盖的如宫殿一般豪华,整天坐着宝马轿车到处去豪赌。在赌场上,他挥钱如土,一掷千金,下手无万不成题,常常弄得一些微本庄家逊让不及。可现在好了,他被停职调查了。听说,是由一个与他称兄道弟,号称换帖朋友――甄飞逸引使他致祸的。他们本是朋友,为何变得反目成仇呢?说来却有一番来历。那甄飞逸以前不但是甄浩利的朋友,并且还是甄浩利手下的一名得意干将。要是有人得罪了这位支书,这支书一定需要实施威逼恐吓,只要支书一句话,这甄飞逸一定会象条听话的狗,任支书如何遣调。甄飞逸跟着支书,不但可以狗仗人势,到处去耀武扬威,并且每月还能得到至少两三千元的工资。听说,最近那甄飞逸要盖新房了,他请求支书为他审批一块土地,可支书却一言拒绝了。理由是,如今土地正紧张,好多村民向我批土地,我都拒绝,现在批与你,恐怕会遭别人非议。甄飞逸当下十分恼火,他指着支书鼻子说:‘你自己把房子盖得比皇宫还要大,而别人要盖时,却握权不放。你说,这成什么道理?’那支书哪容得属下这般无礼,气得他二话没说,狠狠就是一记耳光。那甄飞逸也不示弱,伸手就对支书脸颊来了一拳。这粉饰的脸一但撕破,谁也认不了谁了,当天来一阵猫狗撕打,从此就成了不共戴天的冤家。一个仗自己有钱,暗中去买凶雇杀;一凭自己蛮横,当面来装恶恐吓。如今,他们一个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一个被人告得大厦将倾,到头来只有两败俱伤,谁都没得安心。”
  听了这故事,我不由一声叹息:“人心真是朝喜暮恶,反复无常啊!这也难怪,世风如此,谁能不迎?当今之世,那里不是高楼撑比,华车对阔呢?再说,人心本来就欲壑难填,望高生妒啊!作为现世之人,谁能不心动,谁能不浮躁呢?”尽管爷爷有挣波逆流之心,怎奈狂澜势巨惘与拼。
  在家玩了两天,第三天一早,我又得与爷爷、奶奶作别去福州工作了。三轮摩的已被爷爷招来,还启动着,车下面冒着乌烟,扑哧扑哧的响声很刺耳,本村的司机――魏钱磊,显得十分迫切的在家门口等候着。这时,我还在院子里,手忙脚乱的收拾行囊。奶奶不由伤感的抢步走过来,对我说:“只怪你没文化,如今才要过得这般劳累。人家有文化在单位上班的人,一天只上半天班,而且每个星期还有双休日,哪象你们这样没年没节的过。刚回来两天,眼看却又要走了,这怎不叫人难受呢!”
  听了奶奶这般话,我心情也突然变得十分不自在,为了不使她更伤感,只好以安慰的口气回老人说:“奶奶!您就别太操心了,等过些日子家乡环境好了,我们干脆搬回来做事情,那时我们不但可以全家聚在一起,并且还可以免受客居他乡的那口窝囊气了。”
爷爷抽了一口烟,叹息说:“你别说了,我看你们还是在福州好啊!那地方毕竟是大城市,到底比农村讲规矩。如果说受气,在哪里会不气受?有谁会不受气呢?”看着爷爷生气模样,我滞立沉默了。爷爷大口大口猛抽着烟说:“就拿我这七八十岁的老人老来说吧!过去人们都当我是个有公断的保长,谁家要是有不合,或是邻里闹意见什么,他们不来找我,还能找谁去讲公道话呢?而如今,事过境迁了,我什么都想不管了,一心只想要个清净,可人家就是一个劲不放你,非要把我看成是,有碍大家通往发财路地拌脚石。可不,这两天还时不时有人来找我说,非得要我去带头做那些断子绝孙的退田勾当。我都说了,我虽不赞成退田,但我也实在制止不了别人啊!别人要退田就退吧,可为何要强迫我去带头呢?前天在家里我都与那钱蒙说了再明白不过了,可昨天他还要来找我,这实在叫我这个老脸挂不过去啊!”
  爸爸应道:“爸呀!您不说,我也就不提了,可您说了,那我就不妨再说一下了。既然那份田我们不种了,那就干脆退了吧!我们虽不在乎万把块钱,可叫人看来总免不了被说长道短啊!昨天,我就听到有人故意在一边指桑骂槐,风凉讥刺啊!当时我只是当作听不懂走开,可那话实在让人听了扎耳。我只怕以后,那样话被您听到了,恐怕又要非跟人家骂上十八代祖宗不可。”
  听此言,爷爷突然性起,他将脸急的通红,嘴角衔着烟,蹭着脚步来回走着,时尔止步,猛吸一口烟后说:“谁要说,就让谁说去吧!老子就是不退田,看谁能把我这老命取走?谁见买田能发财,就让他发财去吧,我倒看看谁得了这万把块钱,就真发财了?天理良心啊!想过去,没田的人只能给地主为奴做狗,不是靠打杂做短工,就是缴高租当佃户,一辈子做牛做马,还是没能盖上一间属自己的房子。可如今,中国人真是得意忘形了,看看那些年轻人,有几个不是吃爹弄娘的?坐在牌桌上的,三百六十天没日没夜的赌,上班可没有见过这么废寝忘食。懒惰又好吃的,从早到晚能一天不停的喝酒,当喝了差不多时,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有一边在吐,一边还在不停的喝的;有尿急了,也不知道厕所该往哪里走,干脆将裤子一脱随便朝桌下撒了。见这些人的德行,真叫人恶心。路边可是说明龌龊的最好见证,不信沿路走去看看?到处可是尿碱斑斑,骚味刺鼻啊!如今中国真富了吗?我看就算富了,其关键还是这二三十年来没有遇上战争。有人埋怨过去毛泽东思想不切实。搞什么大跃进?搞什么文革?一下弄得国力枯竭,人才外流,简直让中国倒退二三十年。人们只趋炎附势,随波逐流,说到底,有谁能知,何是致国家落难的罪魁祸首?依我看,当初如果不遇两场与美国的战争,六七十年代何致其苦呢?现在的人完全忘记了过去苦难,也忘记了过去的激情。可我是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如何建水库?如何修水渠?那种艰苦,那种激情,今日回味思来,依然鲜活呈现在我的心中啊!”爷爷燃硝点炮似的将闷胸话都说了,再看他时,显然比话前轻松了许多。
  对着爷爷,我不知该怎么说好,当下只能向二老挥手道别,然后上车起程了。我们一家五个人同挤在三轮摩的上,车在路上颠簸着,我们也随之不停摇晃着,我的心绪很乱,正残篇断章考虑着方才爷爷所说的话。可惜,我无法确定我的立场,是否应该与爷爷一道。车很快开出了本村,随即驶进了邻村甄厝村的道路。
  这时,司机――魏钱磊悄然转身看了看我们,自言说:“你们家老头也太顽固了。”说着,便指路边说:“看啦!这片田地以前也是被挖的比河底还深。多快呀!可现在全部又都被填平了。看来,我们村的田也差不多要被收回去了,到时候一亩地给你们几千元算是一了百了咯!现在我们不趁早拿点,再等晚些时候恐怕连一分钱都算不到我们份了。”
  我望着渐渐远去的家乡土地,望着即将流逝的家乡土地,我的内心感到一片空虚。一时间,我说不清这片土地,于之抛持的意义所在。但我从这片土地中,清晰的看到了一群政弊者巧取豪夺的手段。一片土地明明被征去作荒废长草,却为何硬要从农民手夺走呢?一片土地明明需要再填土,却为何在未征收前先要掏空呢?农民赖以生存的只有田地,却为何不让农民去种田呢?一道道问题在我脑海里迭然闪现了,我被这些问题带入深深地沉思。我突然感到世间随处流淌着浑浊的洪流,我预感到这种洪流将渗透人们的鞋底,将没过人们的脚面,将侵湿人们的衣裤,最终可能将人们尽被卷走。
  当天晚上,舅舅来到店里。在大家围着吃饭时,听说他家的田,被村委会征卖给房地产开发商了,得到了赔偿金,是三万八千元。得知这消息,我的心莫名地感到了阵阵酸楚,犹如自己象被人强索何物似的。交谈中,除了大家兴高采烈盘算着卖田得钱划不划算外,根本没听他说过半句,因失田而叹息的话。我很怄气,我觉得政府把农民的田征收了,理应给农民日后生活作妥当安置,在我看来,就这三四万块作收田“割头钱”,根本就是偿之不足。我觉得村干部这样做很歹意,农民这样轻率很自贱,我闷气压不住,就当着舅舅愤愤发起了唠叨:“这人到底怎么呢 ?真是得意忘本了。过去农民能从地主手里分到田,着实靠着政府的开明,凭着是多少农民抛头颅、撒热血换来的,这分田的好事,可是过去数千年中,种田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呀!才几十年过后,人就都觉得种田累,都眼睁睁搁着去长草,只有能要,凭人家能给多少,都算是白捡的。看你们得了这些钱,个个就真成了财主呢?”舅舅当下显出长辈之威,以怒声带讽的口气来斥责我说:“千千万万地人都是傻瓜了?只有你最了得,会争利益?我倒要看看,以后当人家要你田的时候,看你怎么站出来向人去论理?” 对此,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大家都乐意将田一卖了之,而不生怨言,我孤掌难鸣,我又如之奈何?于是,只能独自哎声去叹气了。


作者:闽来龙峰
2007-12-12

学以知交于上进,问异览而快乐!
顶端 Posted: 2007-12-12 07:30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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