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花朝手记之一
作者:飘飘隐士
佛家讲究的,大概就是一个缘字吧。一些久不见的物事出现,总是有着不可言说的禅机。那堆碎玉,于我,即是如此。
之前,它们安静地躺在一只牛皮信封里。6年了,我无法确知它们有着怎样的婉转心事,飘散的光阴里,是我和碎玉,各自的忧伤流离。
玉是阴柔、洁净的,亦是淡泊、廖落的,扰扰尘世,真正能与之匹配、息息相通的,恐无几人。因此,我对它,总是怀了敬畏之心,怕只怕,承担不起那瞬间的恍惚。宁愿光着手腕,也不轻易佩玉。
6年前的春天,北上学习,夫说戴上那块玉吧,据说可以避邪、保佑。
在京的前三个月,一切安好。即使我一人捧着地图出去逛,也没有出现令人不放心的事。6月中旬,和同学们去怀柔慕田裕长城玩,因为嫌麻烦,就摘除了手腕及脖子上的玉。脖子上的玉,图案是佛主合掌盘腿坐在莲花上,97年在黄山开笔会时,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购得,自佩戴后就挂在脖子上。不知怎么的,那次竟然把两块玉全摘下放在了宿舍里。
下长城时,在一段平地上走得好好的我,突然莫名其妙地跪了下来,两膝盖直往外冒血,疼得我啮牙咧嘴,眼眶噙满了泪水。痛定思痛后,决定从此不再与玉分开。
学习快结束时,某天下课,我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地从五楼返回在四楼的宿舍。毫无征兆地,我就那么倏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被同学们拉起来时,发现手上端着的茶杯是好好的,膝盖是好好的,胳膊是好好的,后脑勺是好好的,惟有手腕上,空空如也,我的玉,就那么静静地泊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仿如一树的花开。
惊魂未定的我,知道是玉,在关键时刻,以一种绝然的姿势,将生命最后的华美,绽放。
6年后,因找一份资料,在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了这只牛皮信封,那堆碎玉,就这么寂寞地卧着,静若处子。信封上,是几行熟悉的斜体字,而那写字的人,早已与我们阴阳两界,红尘相隔。
恍然间,记起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词句。短短一句,极尽婉转伤感之韵味。又想起一位女友,圣诞前夕,与暗恋多年的诗兄相迂苏州河畔,原以为诗情江南会留住两人的旧痕遗梦,岂料却听她说,见面后才了悟,相对于人,还是对方的文字令她温暖、迷恋,无论心中有怎样的不舍,她与他,终是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相见不如怀念啊。
岁月的流逝中,我们知道,长生殿里的信誓旦旦,变成了马鬼坡前的“江山情重美人轻”,李隆基和杨玉环之间,隔着的,是江山。我的女友,与诗兄隔着的,是现实与虚幻。 而《半生缘》里,曼桢一句“世钧,我们回不去了”令人好生悲伤,隔着他们的,是酒冷茶凉后的似水流年。
碎玉,有我曾经的体温,却在最爱的时候,离开。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会空出我的纤腕,就象女友所说,永不要见面,只隔着,一盘象棋,两杯清茶,三四首诗词,五六朵莲花,七八条小径,九十份怀想,任轻风淡漠,却终是,细碎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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