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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oltu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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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历七月的正天空。

阳历七月的正天空。
  望山坡跟角,除了两棵几年前就以这样笔直的姿态站在这里的树,没有一个活动的影子。太阳透过密密的树叶,飘落地上,像一把破筛子筛出的白米粉,东一点,西一线,把地涂成了一个乡村戏剧里的大花脸。踩着地上的落叶,咯吱咯吱地响。落叶上沾水了。和几年前不同的是,泉水的出口处已让这的人,砌了一赌厚厚的石板,箍成了水井。由于泉水眼生得较高,生在两米左右的岩壁上,泉水眼给一根拇指大的竹管严严蒙着。咕咚咕咚……泉水连绵不断地落在下面的井里,声音玲琅的像敲打的铁铃。井边的石板上,长着一层青青的苔,潮潮的,很滑。要到井边了,一股凉凉的水气已经扑面而来。
  井底,有一根亮晶晶的太阳光。旁边躺着几颗米头子大的鸟粪。青苔上,还有几行浅浅的兽脚印。刚才刮了一阵风,几片树叶飘在水面上。
  咕嘟,我的肚子干的像青蛙一样叫了一声,提着沉甸甸的包,屁颠屁颠地跑到井边,甩开包,像牛饮水一样低下头,咕咚咕咚地痛饮一番。
  等我喘过气,身上的汗渐渐变冷, 太阳已爬到泉水眼上了。岩壁这时光洁的像一面镜子,泉水眼就像镜子里的一只明目善睐的眼睛。我抬头看着这只“明目善睐”的眼睛:“怎么不见栀子,姑妈不是说叫她来接我?”
  我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块饼干吃。前面的路还远。翻过望山坡,还有枫木坳。还是几年前,我顺着这条路到过姑妈家。我那次是跟栀子来的。那时我十四,读初二;栀子十二,读小学六年级。一路上,栀子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跟我问这问那。两个人边说边走,很轻松,不知不觉就翻了一个坡,又过了一道坎。到我现在坐的这里时,栀子说她口渴了,要喝水。栀子说这里的水最甜了,很解渴,包准我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甜的水。我望着比我和栀子加起来还要高的泉水眼,问她怎么喝。栀子说像这样,栀子把头仰起来,做了一个井底之蛙吸水的动作,喉咙咕隆一声,就喝着水了。栀子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恰好一滴水打在岩石上,不偏不倚地溅在她嘴里了。“嗯,真甜,看到没?”栀子朝我舔舔舌头,要我过去模仿她。我不敢,胆怯的像岩壁上一条在风中左右摇摆的草。“看你,真笨,站着比我高这么多!”栀子指指旁边一棵跟我差不多高的桐子树,“去,摘一片桐子叶。”我踮起脚尖摘了一片桐子叶。栀子把桐子叶卷成了一个筒。然后叫我等着,她像一片树叶飘到泉水眼下,给我卷来一筒水。
  “真甜!”我望着栀子的得意洋洋的脸,一咕噜把水喝完了。
  “当然了,开始我给你说,你还不信呢!”栀子的脸很白,像一颗白菜心,笑时,露出两个尖溜溜的小虎牙,因为得意,额头上舒展着一条条骄傲的线条。
  我看着得意的栀子,栀子也以同样的神情看着被她打败的我。因为在来的时候,姑妈已经跟我妈说了,这次叫林子去住一段时间,主要想给栀子补一下课。栀子下半年就上初中了,姑妈叫我先给她补,主要是想收收她的玩心。如果能先把我这个老师打败,那么以后的日子,哼,会怎么样呢?栀子当时可能想……
  我吃完一块饼干,应该说狼吞虎咽一块饼干,感觉肚子里还是空荡荡的。顾名思义,我们便知道望山坡的上坡路很长,曲曲折折的,像羊肠子那样弯弯拐拐。望山坡的路边站满了热烈烂漫的野花。上次我和栀子一起在这条路上走时,时节比现在早,路边的刺树上长满了红灿灿的“糖罐罐”,“五月苞”也很甜,我们一边走,栀子就不停地从一棵棵树上把它们摘来吃。“闭上眼,我给你一颗最甜的。”栀子要我闭上眼,她给我喂。“哈哈哈……”见乖乖地听她的,像一只傻傻的猫一样憨可态可掬,栀子高兴地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水莲。“啊喷――”栀子笑得哽了气,一个喷嚏打在我脸上,身子前仰后合地颤抖着。我见栀子笑得痛苦,便伸手去紧紧抓住她的手。栀子的手很细,很柔,像没有骨头一样。栀子也因为不停地笑而满脸飞红了。
  “喂,你干嘛老抓着我的手?”我的手心出汗了,腻腻的,栀子甩树叶一样甩开我的手,便转身飞快前跑去……
  站在望山坡上,上上下下全是青翠欲滴的树林。一只岩鹰在对面的悬崖上盘旋着。过去就是鹰嘴岩。姑妈家就在鹰嘴岩后面。可以看见几缕烧中饭的炊烟,从鹰嘴岩后面袅袅升起来。
  轰隆一声,猎枪响了。栀子问我听见没。我说听见了。栀子站在鹰嘴岩上跟我说,刚才打的是一只野鸡,这家伙最糟蹋粮食了,三满(叔)这几天就守在田边等它出来。三满可是一个打猎的好手,慢点到家了,我们去找他要一只野物和笋子炖着吃。鹰嘴岩下,裸露一大片绿油油的田。田的尽头,是一条河。河边蹲着一尊形如烈马的石头。据说,马屁股后面的田就比马头前的肥。这细细说来,还有一段传说。栀子摇头晃脑地跟我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个财主,最吝啬了。有一天,他看中了长工养的一匹马,便想方设法地想弄到手。那晓得这匹马的性子烈,不从,财主便强迫马主人去说服马,长工不肯。最后,财主怒了,便想法子把长工活活折磨死了,马也叫人关进笼子里。马开始不吃不喝,到第七天晚上就饿死了。从此以后,每天夜里,都见一匹马在吃财主的田里面粮食。后来,财主请来几个道士捉拿马,马让道士撵得无路可逃了,便在这里化成了石头……
  鹰嘴岩下面的田里,秧苗长得青爽爽的。有几个妇女在那边薅秧。她们打老远看见我了。其中一个说:“那不是栀子的表哥?”田下边的河里,有几个小孩子,光着膀子,赤着脚,捉螃蟹,鱼……河流下去就是望山坡,这里的河水比望山坡的缓,浅。
  “栀子刚子回去,你们没碰到?”
  我走到田坎上了,其中一个妇女问我:“我刚才还同栀子说话了,她不是说接你去了?”
  妇女嘴角流着一串意味深长的笑。我也对她笑笑,什么也没说,走开了。不远处有一片竹林。穿过河,再穿过竹林,就是栀子家。
  竹林上面,浮起一缕蓝蓝的烟。这是烧饭的柴火烟子。栀子晓得我要来,已经在家做饭了?我来到河边,望望不甚宽阔的河床。水不深。水面飘着几片菜叶子,枯树枝或树叶。供人过河的,是一溜方方正正的“踩水岩”,一些岩面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刚才在河里捉鱼的小孩子,看见我这个陌生人了,他们齐齐站定了,睁着明亮亮的眼,直巴巴地瞅着我。他们可能在暗自笑,因为他们其中一个刚才把一块石子咕咚抛掷了水里。好象在示意我勇敢地过河。“瞧,我们才这么大,来来往往像走大路的!”他们好象在跟我这样说。因为我还站在河边犹豫,我的影子和手里的包倒映在河里,就像两条脚胆怯的鱼儿惊惊慌慌地游着。
  “瞧,这样走――”栀子叫我看她怎么过河的瞬间,她身体轻盈的像一只水燕,几个闪烁,就到了河对岸。
  “过来呀!”见我不敢,栀子在河那边大声叫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像一头笨猪!”栀子又跑过河来,叫我一步一步地跟着她走。到了河中央,我的脚让岩石上的青苔滑了一下,我禁不住,随着身体的摇晃,哇地叫了起来。“看你,这样子!”栀子用手一把抓住我,“还准备当我的老师呢,哼――”穿过竹林后,栀子还在笑我胆小,说我过河时比一只旱猫不如。
  河那边的竹林,只有翠绿竹枝在风中招摇。……我来之前,姑妈说叫柏子到望山坡接我。刚才在鹰嘴岩的田边时,那个妇女又告诉我看见栀子了。要是栀子真的想接我,那她现在应该在河对岸。因为她知道我最怕水了。
  可是河那边,除了竹林,便是一片白生生的沙滩。“栀子没道理不来接我呀。”我心里想,我高考完的那一天,进城来买东西的姑妈明明白白说:“林子,你也几年没去了,那天我叫栀子在望山坡接你。”
  “栀子,怎么现在跟我生疏了,没道理呀……”我望望河那边翠绿逼人的竹林,“我们也有几年没见面了,栀子说不定跟我一样高了。”
  咕咚一声,小孩子们又在往河里掷石子了。我如果再这样继续像一只怕水的旱猫站在河边,他们肯定会笑我!“过去,大胆地过去!”我的内心在呼喊。太阳光这时像一块白布一样盖在河那半边上。我一咬牙,把包紧紧背了背上……
  ……穿过了小河,我稳稳当当地穿过了小河。
  我进了浓荫匝地的竹林。格哒格哒――姑妈家母鸡生蛋的声音叫得很欢。格格格――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给鸡喂粮食。透过竹林密密的枝叶,我看见了女孩的半边身影。好象是一个刚刚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孩!这是栀子吗?
  “你走了,几时再来看我?”栀子拿着我的手问我,“不,还有我妈,她也想你。”栀子那年这样问我,我两眼望着天空,是充满少年幻想的一九九四年,我正上高一。“等我考上大学了,就来看你。”我当时说话的语气,就像准备去刺杀秦王的荆轲那样坚定。“一年,二年,三年。你考上大学,还要三年。那时我在河边等你。”栀子跟我来到河边了,“你来了,要是不敢过河,就叫我。”栀子把我送过河了,望着我有背影依依不舍地说:“我会在一九九七年的河边等你!”
  现在我已穿过竹林了。一九九七年的小河,已被我远远甩在背后。栀子站在屋前的院坝里看见我了,她并没像我想象中的小鸟儿,激动的往我这边飞……栀子仅对我笑笑,就进屋了……
  穿过一九九七年的小河,在河边,没有等到来接我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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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9-04-12 20:45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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